第七章 孤舟尚泳海373(2 / 2)
他伸手去揪那在风中摇动的簟席。
“等等!”胡周大叫,“带上我!你不带我,我便把缸中米吃光!”
话音方落,一枚伞尖又陡然从车中探出,结结实实敲在他额头。胡周像蹋鞠般左跌右翻,在地上弹跳了几下,才鼻青脸肿地落地。
竹席落下,少女冰冷地道。
“洗干净脖子,等我升天回来后宰你。”
等外头再无胡周叫喊声后,天穿道长又在车舆中盘坐下来,闭目凝思。可那车颠簸得厉害,似在石棱丛中飞奔。
天穿道长陡然睁目,扭头对前室里的车夫道:“怎的颠得这般厉害?轮子声音也大,上辖脂了么?”
车把式笑道:“姑娘,咱们还在行山路,震荡些也是常事。倒是您的行囊重了些,害这老马载不动了。”
闻言,天穿道长转头望向身旁的妆花布小包袱,里头只装了些白蜡烛、喝惯的竹叶茶。
少女想了想,伸手去按车辇底板,稍一使力,竟也被她按下一小块来。那裂隙里居然露出一双眼,一刹间,两人四目相接。
“你怎么在这里?”天穿道长冷冷地道。
胡周灰头土脸,巴着车轴,像一只大蜘蛛。他方才不死心,被天穿道长捅跌后不死心,又爬起来钻进车底,欲一路死死地贴着车板。见被发觉,胡周嘿嘿一笑,攀着轓慢慢爬上来,打开侧窗,硬是挤进车舆里。
他身上背着只大布袋,沉甸甸的,如一块巨石。胡周说:“我一个人留在天坛山,若遇上山匪,只怕会被他们捉走做肉票,不如跟着你安稳些。”
他将布袋解下来,笑嘻嘻地展开给天穿道长看,“你不是怕米缸子被人偷么?我把米全带来了,你安心罢。”
天穿道长哑口无言,半晌,徐徐地闭了目,冷硬地道:
“你这废物,孬种,跟来又有何用?”
胡周抓起米袋,挺着胸膛说:“我能给你做饭。”
少女无言片刻,又道。“既已跟来,那便不许吃白饭,这一路你便当火头厨子罢。”
马车一路向昆仑行去。褐土在黄昏的光里波浪似的起伏,沙土的明面斑斑驳驳地散落着,像一片片鱼鳞。枯倒的柳树和无数饿殍交错,风热却阴森,呼呼地吹着,似阴府里传来的鬼哭。
胡周见了这景色,长叹道:“荒年何时才是个头?”
往日他见了这景色,只觉满心沧凉,可今日却不同。绷垫那头传来少女清淡的声音,像一道叮咚作响的清泉。她说:“等我抵达昆仑后。”
可越往西走,眼前之景便愈凄惨。一路上断肢残臂无数,亦有些头大身小的畸形人物,衣不蔽体,如虫蚁般爬地,教人不忍卒睹。胡周惊心骇目,天穿道长却道:“这些约莫是铸神迹失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