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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三人看清饕餮辅首的刹那,对方已经来到他们面前。他绕过了位于中间的宣爻,在宣爻看不见的背后抬起了手,分别附上李解和尘立言的胸口。
怪诞的情况亦如刚才宣爻的经历,对方的手穿过二人的纺织品与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却也跟宣爻经历的怪诞感不同。
俩人不分先后地发出了痛苦的哀嚎,紧接着便是喷涌而出的鲜血以及黏稠液体特有的滴落声。
等宣爻发现有什么溅湿了自己的后背时,才意识到刚才那一瞬发生了什么。
刚才还与他聊天的二人的躯干眨眼已经变得支离破碎。残缺的轮廓陆续掉落,鲜血在他脚边向四周蔓延,而依旧被“定格”在了原地,根本动惮不得。
对方略带嫌恶地抬起腿,跨过了地上障碍物,一身血腥地踱步绕到宣爻面前,偏头与他对视。
“痛觉是种非常有趣的东西……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饕餮俯首面具在宣爻眼中陡然放大,而后是对方薅住他头发的动作。
“介于你刚才表现得不够好,我决定先把痛觉还给你,当做一种必须的惩罚。”
宣爻被迫后仰,头皮上传来尖锐疼痛的同时对方的另一只手已经重新刺入了他的身体。
“我的核心核在哪儿呢?找到了。居然在你的胃里……”
对方的声音跟源于躯干内的诡异触感再度逐一经过宣爻的内脏,直到对方寻找到胃袋所在,尝试向外拉扯,却遭到了阻碍,继而发出了不满地抱怨。
“怎么黏住了?真是麻烦。算了。连胃一起扯出来吧。”
他说话同时手掌突然施力,暴戾地捏紧宣爻胃向外撕扯。
疼痛姗姗来迟,一旦莅临却能轻而易举地击穿宣爻的大脑。
他本能地抓住了对方手腕,挣扎着想要逃跑。可即便双腿没有发软,大脑和身体却断开了连接,抓住对方手腕的动作已是他唯一能做地挣扎。
“你居然能动?”对方略显诧异,“看来必须要帮你切除……”
为什么是切除?需要切除什么?宣爻来不及明白对方的意思就听见了自己的惨叫。
无法抑制的,源于自己的本能,只想将痛苦与恐惧以最原始的方式呈现。
不知道经过多久,可能只有短短一刹那,他耳边恢复了安静。
自己的惨叫声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行径。
他竟然不自觉地低下头,盯着自己腹部的那只手。
这个假扮穆纯的人,有着与穆纯同样漂亮却有力的指节,正在逐一剥去赤色的粘滞液体和部分胃部组织。
以一种拨开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那般随意却灵巧的动作,从那团血腥中取出了那颗“糖球”,那到眼前端详。
——这不是他。
对方对滴落的血与内脏组织完全视而不见,只知道盯着在折叠空间里旋转的地球的专注眼神在饕餮辅首面具的孔洞上闪烁,让本已足够可怖的情形显得愈发诡异。
——门外的三人应该是死了,而自己却没有记住他们的名字。
自己在想什么?眼中一片血腥的宣爻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像以往任何时候一样,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脑子里已经充斥着对现状毫无帮助的散碎想法。
“好了。”
宣爻听见对方说。
“核心核既然已经到手,就让你死得稍微完整一些吧。”
——稍微完整。
与之相应的是外面的三个人和刚才保护宣爻的三个人都已变得支离破碎。
他们会比自己死得更为不完整。但。
既然都是死亡,完整与否还重要吗?
“但是,你让我等待了这么久的惩罚却不能少。”——好痛。
对方松开了宣爻的头发,转身离去。
宣爻失去了唯一的支撑,跪倒在地。
他伸手去碰触了自己腹腔,却只能碰到空洞。
腹部的剧痛早已劫持了一切,让他的五感只剩下疼痛这种感觉还在正常运转。——真安静。
莫名其妙的开始,无法理解的相遇,意料之外的发展,阔别已久的喧嚣,急转直下的结果。死寂。
——还没有联系过他。
答应要联系的。
——想联系他。想。
只是想,而非实践。
二者对他来说距离太过遥远,永远也不可能拥有付诸行动。
地面传来的震颤感颇费一番气力才击败了支配着宣爻的剧痛,让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
看清眼前一切的刹那,宣爻明白了震颤的成因。
一楼的地板与屋顶经过连续的攻击,就连承重柱和墙壁都变得残破不堪,早就经受不起任何冲击,仅仅是宣爻摔倒在地上的动作都足以摧毁摇摇欲坠的一切。
地板垮塌的刹那屋顶也不堪重负,顷刻间坍塌下来,尽数压向动惮不得的宣爻。他闭上了眼。但。
粉身碎骨的结局并未出现,四条胳膊和两具身躯不分先后地护住了他的头颅与四肢。
“——授权。”
是李解的声音,可宣爻却不知道是什么授权。等他意识到在自己身侧的是李解和妈妈,接着就看清了彼端爸爸和兄姐的三道轮廓,几乎同时砸中了那个带着饕餮面具的人。
突然遭到意料之外的攻击,对方愣住了,根本无法躲开。宣爻也一样。
可对方比宣爻更快回神,在被命中一轮后很快脱离被攻击区,将三道轮廓击飞的同时辨识出袭击自己的源头所在,眨眼就回到宣爻面前。
他的辅首面具已经崩裂落下,露出了原本面孔。
——依旧是跟穆纯一模一样的脸。
宣爻愕然不已。
光学迷彩面具已经破损,不可能特意戴两层还外加一个面具。
这就是对方真正的模样。
第一次是冒充。是能否定的骗局。可第二次,宣爻只能震惊地愣在原地。
“我自认切除的技术不错,也从来没有过失误。没想到你居然能给我意外的惊喜。”
对方说出的话也是。
“即便我已经切除了你异化的部分,你居然能获得了新的异化契机。”
异化?宣爻恍惚地思考:对方究竟在说什么?
“如果让你完成异化,或许会比刚才那几个人要厉害。”
自己怎么可能异化?宣爻无法理解。
“可惜,只是如果……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的脸?”
对方问的途中不自觉抬起了手,未干的血迹跟随他指尖经过额头,止于鼻尖,留下了几条红痕,与灰绿瞳一起动人心魄。
宣爻的表情足以让对方恍然大悟。他咧开嘴,指着自己的脸,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你喜欢——”
“不!不对!”
宣爻厉声打断。带有双重否定意味。
对方只是看起来,听起来,哪怕用词都像穆纯。
很像,很像……像得不可思议,可对方没有戴紫水晶的耳坠,笑的时候还露出了整排牙齿。
真正的穆纯不会露那么多牙齿,虎牙也不在这边。
说是相像,他们更像是镜面的两端,只是这面镜子是漆黑的,让人恐惧和战栗的。
“镜像……”
宣爻拆穿的话没能说完,就被对方掐住了脖子。
“你喜欢我。”他语气笃定。
对着无法反驳的宣爻重复了一遍又一遍,途中伴着不时出现的大笑。而他的手指则深深嵌入宣爻脆弱的脖颈,关节用力到发白,哪怕听到颈骨发出脆弱的声音,依旧没有放松的迹象,显然想直接拧断宣爻的脖子。
“两个案例。”
他说出的话却与行为完全无关。
“一个医生,一个心理学家。他们两个都是杀人狂,都喜欢看到跟自己同为人类的生物不停流血,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他们最终走上了同样的道路,不断的重复自己想看到的行为。可是,却有很多人为他们鼓掌叫好,因为他们只杀罪犯和道德沦丧的人。他们的原则被打上正义的标签,受到所有无力对抗权威又始终祈求正义降临的弱者们追捧。”
“啪啪”他用嘴巴故意模拟出鼓掌声。
“你知道人为什么区别于其他动物?因为我们喜欢看见同类的血,却还要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伪装,毕竟我们从不认为自己以外的他者能成为自己真正的同类……”
在他冗长陈述的尾声四道原本应该在“设备”里的“躯壳”第二次同时移动并攻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