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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别于上一次,他早有防备。
全域的力量让四具“躯壳”顷刻被毁得四分五裂掉落到各处,而方才还能动弹的李解也遭到了攻击,四肢与腰部已经分散落在宣爻四周,血则像雨滴一样,混着起风时卷来的黄一同沙落下。
“你的异能真是有点奇怪,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类型。是专门操控尸体的类型吗?感觉又不太像。异化条件也很特殊,好像是通过疼痛,濒死,血缘等条件才能成功……算了,反正你也要死了,弄不得清楚也没什么关系。”
对方在落下的血雨中松开宣爻的脖子,扔下气若游丝的对方,背身向前。可惜没能走出几步就蓦地驻足回身,眨眼又回到了宣爻面前,薅住他的头发将人从地上拎起。
宣爻反射性挣扎,但眼前所见、肺部稀薄的空气以及腹部遭受的重创都让他无法动弹。
“你什么时候拿走了核心核?!”※※※——嘶!
穆纯心下倒抽一口凉气,堪堪忍住没叫出来。
怎么那么痛?!
源头是他留在小松鼠终端里的追踪后门。
但是能越过后门,直接影响到自己的只有冗余。
难道是,疼痛冗余?
穆纯:宣爻?李解?尘立言?
怎么都没有反应?
检测精神网络连接。
居然没有连接!
只有通过自己的精神阈值构建的后门能收到痛觉冗余。肯定受伤了。而且是重伤。
强制宣爻把视觉共享权限给自己?不,这种情况不能共享,本来就受伤了,大脑处理的信息量已经是极限了,就小松鼠用的那个破辅脑型号,根本分担不了信息负载和算力需求。如果直接用他的大脑?小松鼠又不是高维人,肯定会把他的脑子烧掉的。
穆纯:你那边能联络到那两个小组吗?辅助:不行。
穆纯:两个小组居然不是他们的对手。看来他们肯定是等我离开才动手。
辅助:我在调配地区资源进行网络修复,支援也已经在路上了。
穆纯:来不及了。他们传送需要辅助储能。我得亲自过去。辅助:……
穆纯:你准备好。限制解除也是。
辅助:明白了。
“不好意思了,夏馨,我有点儿急事,要稍微离开一会儿。你加入与否的问题,还有其他那些事情,我们晚点再继续谈。”
穆纯没多做犹豫就直接开口道,说完就退后数步,目测了安全距离的同时也询问了辅助。
穆纯:最近的传送舱在哪?
辅助:地下五层——住手!纯哥!你别在地板上开洞,那是保护性监禁设施,会被委员会的人找麻烦的。
穆纯放下准备开洞的手,表示:还好你说话比我动作快。
辅助:请以10%同步视觉给我,我会引导你去最快直达电梯,比你在地上开洞节省50%的时间。
穆纯:好。用我的阈值做传送储能,由你进行远程控制,在我到达同时立刻传送。※※※对方的怒不可遏和几乎抵在自己眼球上的内部已经空无一物的折叠空间都让宣爻吃惊不小。
“说话!”
对方的怒喝只换得宣爻怔忪的表情和安静地对视,仿佛完全不为所动。
“不说话是吧?那只能让你更痛苦。”对方说,“你的胃没了,不过还有胰脏,或者从胆囊开始,连带上肝脏其中一块,肋骨虽然会保护你的肺和心脏,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把它们一根根掰断,再把里面的东西都掏出来……”
对方的恐吓与行动几乎不分先后的出现,无力反抗的宣爻只能任其宰割。
除了疼痛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飞舞的黄沙是他熟悉的东西。——死亡。
理所当然的结果。
刚才已经有人死掉了,自己背负已久的那四台设备里的躯壳也变得支离破碎。
现在,自己也会死。
濒死前的闪回姗姗来迟,与他单调的二十载人生一起呈现出毫无波澜的人生旅程:这个工作机会爸爸很早就收到了,但不想搬到这个荒僻的地方做宜居星的开发。
直到有一天,宣爻推倒了一位同学。很用力。
对方倒地后,他还大力踢踹了对方腹部,又朝对方的脸挥拳,直到砸断了对方的鼻梁。
两个老师用尽全力才把他从对方身上拉下来,而他那时已经恢复了冷静。
或者说,他从未失去冷静。
父母来的时候,他说他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道歉。但他不后悔。
他细致地描述了前因后果。
当时他在跟自己的朋友玩,而那个总是欺负小个字的高个子孩子却突然冲了过来,硬是要抢他们手里的玩具。
推搡之间,高个把他的朋友推倒在地上,一边唾骂他的朋友弱小,一边踢踹根本爬不起来的朋友。
小孩子会维护自己朋友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保护朋友时手脚不知轻重也很正常。但他不一样。
他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无论好坏,都无所谓。
就像被兄姐抢走的生日蛋糕,他完全无所谓,甚至愿意让出。
但是,对于发生在自己喜欢和重要的人身上的那些糟糕的事,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每次都会立刻失去理智,丧失自我控制能力。
无论是暴力还是报复,根本没有上限,也不在乎别人死活。
他不知道何谓限度。
就像他不知道生日蛋糕被抢走为什么要闹脾气,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那么紧张的道歉,还许诺要补偿他。
如果一块蛋糕就能让大家都开心,他不介意全都给他们。
可他们却不知道自己根本不在乎蛋糕,反而担心他突然暴起攻击自己的兄姐。
自己喜欢的和其他的,他一直分得很清楚。
自己喜欢的人,无论如何,他都是喜欢的。
其他的,无论如何他都无所谓。
只是如果其他的欺负了他喜欢的,他认为他们该被碎尸万段。
高个子没想到瘦弱的自己能把他揍的昏迷,身体上的伤势得到治愈后也无济于事,在精神上留下了严重的损伤,无论是谁靠近他半径一米内,他就会发狂尖叫,从此失去了正常的沟通能力。
但宣爻觉得这样很好。
这是那个总欺负别人的人活该。他很奇怪。
可他是很久之后才知道这是一种病态。
他那时只有5岁。
最终,家里人支付了巨额的赔偿金,审判结果却只是他被永久禁止去学校,只能处于心理治疗和居家半隔离的状态。
首都圈太热闹了,这种隔离很难实践。
他的病态连累家里人必须放弃首都圈的生活,来这个边陲荒凉待开发的宜居星。
这个地方则像是被诅咒了。
最开始是他的哥哥突然出了问题,于是爸爸就为了长子购入第一套设备;然后是他的姐姐出现问题,妈妈随即为长女购入了第二套;随后她又为丈夫购入了第三套;最后就是宣爻为他的妈妈代为签收了第四套。
他8岁时终于意识到所有糟糕的结果都是源于自己的存在;10岁时开始学习如何照顾设备,竭尽所能让家里的一切都变得井井有条,帮助家里人减轻负担;可他们还是一个接一个的沉睡了,而自己却只能靠邦联的特殊捐助活到了可以工作的16岁;开始工作的第一年,他阔别已久的接触到了家人以外的人,却发现自己已经丧失了正常的沟通能力……
都是讨厌的事。
更讨厌的是,再经过4年后,他连家里人是怎样的人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尤其是最先躺进设备里的哥哥,印象已经彻底模糊了……
他一直期待他们“睡着”的噩梦能结束。
现在真的结束了。
不过是以更糟糕的,自己完全无法理解,自己依旧是罪魁祸首的方式来结束。
一种哭笑不得的结束……奇怪。
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死?
难道自己的确并不普通?
——大脑显然比身体更善于,也敢于思考。而身体却更容易在行动方面占据主导权。这也是一种大脑与身体的互惠协议。
这是穆纯说过的话。
他还提到了“切除”癌症,那么“移植”是否也有可能?
如果自己还活着,是否也能把自己“活的”状态“移植”给其他人,让他们也活着?
既然心理过程的总合就是意识,那么情绪、感知、思考、认知等一切内部所的构建部分就是由一个又一个独立的部件,既组成了灵魂,又组成了衔接身体的媒介,而身体与大脑的互惠协议就意味着身体失去的功能就可以舍弃,直接将存在于大脑中的意识放入精神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