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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衣着光鲜,身材高大的男人。
明明有着一副很英俊的容貌,却由于气质阴郁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
【“一个身残志坚的唐门高手。”】
安小六有些惊讶:“唐天容,你没回房休息?”
距“紫禁之巅”一战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关于唐门最轰动的消息依然还是叶孤城一招“天外飞仙”废了唐门大公子唐天仪、二公子唐天容。
对于擅长用毒、暗器的江湖人来说,没有手等同没有命。
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看唐家人的笑话。
这些人却不知,二公子唐天容因为及时医治,如今已经可以握住东西了,唐天仪稍逊一筹,但手也有了知觉。
虽然不见得恢复到全盛时期,但肯定与“废人”靠不上边。
“你遇到麻烦了?”唐天容问。
“没有。”
“没有麻烦怎么好端端练起了蛊。”
“想练就练了。”
唐天容冷冷道:“这东西容易反噬,你自己备好解药吧。”
“谢谢。”
“我没有提醒你。”
“嗯,我知道。”
唐天容看了安小六一会儿转身离开。
却在这时——
【“一个心地善良家财万贯任性冲动不好惹的习武之人。”】
【“一个博闻强识心高气傲亦正亦邪的武林高手。”】
不远处,一辆异常华贵的马车从客栈前经过。
车厢里传出一男一女两道熟悉的声音。
安小六愣怔之时,马车已驶离客栈。
怎么会是他们?
安小六不由得蹙眉。
姐弟俩赶着骡车, 跟着唐家兄弟的马车继续赶路。
这一带靠近太行山,官道崎岖狭窄并不算好走。
两辆车从日出走到日落,临近天黑也没有见到炊烟,想来今晚怕是要在山里过夜了。
冬日的黄昏总是格外短暂。
两三盏茶的工夫, 刚刚还有一点残霞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当安小六驾着骡车, 顺着马车留下的辙痕找到唐家兄弟时, 看到正试着用火折子点火的唐天容。
经过白天的治疗,唐天容的情况又好了一些。
眼下他已经可以自己吃饭穿衣,隐私之事也不必旁人动手。
不一会儿, 温暖明亮的火光亮起。
姐弟俩搭了一个极为简陋的帐篷,掀开帐篷便看到正在火边烤东西的唐家三兄弟。
“姊姊,我想去林子里看看。”
“去吧,别走太远。”
“嗯。”
狗哥答应着,施展轻功, 几个起落消失在漆黑的树林中。
唐天纵望着小少年的背影:“短短半个月,你弟弟武功竟又增进了许多。”
安小六用一种想要炫耀,又怕炫耀太过为弟弟拉仇恨的克制语气说:“他在这方面还算有天赋。”
关于狗哥的师承却是只字未提。
谢烟客为人狂傲不羁,敌满天下, 安小六也不敢保证老爷子和唐门有没有过节。
不过多时, 小少年去而复返,手里提着一灰一黄两只不断蹬腿的野兔。
“姊姊, 给你。”
狗哥将其中一只递给安小六。
“好可爱的兔子。”
安小六松开了手。
兔子跳了两下,飞快向树林里跑去。
然后……被安小六用无毒的竹针射穿了脑门,挣扎了两下, 彻底躺在了地上。
唐天容面色平静。
唐天纵却抽了两下嘴角, 望向大哥唐天仪——这就是你眼中唐家的好媳妇?
唐大公子微微一笑,什么话都没说。
姐弟俩很快将兔子处理干净。
小少年动作利落, 烹饪手法更是一流,唐天纵顿觉锅里的羊肉不香了。
突然,安小六听到富贵儿的声音:
【“一个武功高强心肠善良劫富济贫的带头大哥。”】
【“一个义薄云天淡泊名利的武林高手。”】
这两个说法……颇为耳熟啊。
一道爽朗豪迈的声音从安小六背后传来:
“好霸道的香味,伊尹再世也莫过于此了。”
只见漆黑的树林里钻出来一个衣襟大敞的年轻人,他满脸胡茬,顾盼飞扬,腰间一边垂着一个酒葫芦,另一边斜插着一柄无鞘的短刀,手里还提着一只山鸡。
年轻人径直走到狗哥身边,对正在烤肉的小少年说:“小兄弟,搭个手如——”
他话未说完,猫一样的眼睛突然瞪圆,仿佛是被卡住了脖子一样:
“安小六,怎么是你?!”
话落,从树林后面又走出一个白净斯文的青年。
他容貌英俊,神情慵懒,唇边泛着三分笑,仿佛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
“安姑娘,近来可好。”
安小六微笑:“托福,过得还不错。”
说着,她看向狗哥:“这是我弟弟,石中坚。”
又看向唐家兄弟:“唐大公子、二公子——”
正想用同样的套路介绍唐天纵时,唐天纵抢先一步说:“在下唐天纵。”
安小六:……
所以我好心替你们兄弟遮掩身份又为了什么呢?
无他,唐天纵实在是太有名了。
唐家同辈兄弟中他年纪最小、武功最高、风头最盛。
瘟姬没有“横空出世”前,唐天纵是公认的年轻一辈最会用毒、最会用暗器的人。
安小六:其实籍籍无名未尝不可。
明明“瘟煞鬼女”就很好了,为什么要给我革旧鼎新呢?
听到唐天纵的大名,唇边带笑的青年说:
“在下沈浪。”
抓着山鸡的年轻人如梦初醒一般,笑道:“小弟熊猫儿。”
听到沈浪的名字,唐家三兄弟目光闪动。
大公子唐天仪沉声道:“阁下可是除掉‘三手狼’赖秋煌,力敌五台大龙寺无法大师的沈浪?”
沈浪笑了笑:“侥幸而已。”
“果然是一表人才,”唐大公子感慨道,“天纵不如你。”
唐天纵脸色阴沉沉的。
被大哥当着外人的面说不如别人,唐天纵自然不服气。
狗哥并没有感觉到大人之间的波涛暗涌,他活泼道:“沈哥哥好、熊哥哥好,我叫石中坚,小名‘狗哥’。”
“姊姊,你拿这个。”
狗哥将烤兔递给安小六,抬头看向满脸胡渣的熊猫儿:“熊哥哥,你坐我这边,我帮你处理这个!”
说着,他麻利抽走熊猫儿手中山鸡,挪出一个人的位置,让熊猫儿坐下。
唐天纵不情不愿地挪了挪地方,让沈浪坐自己旁边:
“请。”
“多谢天纵兄。”
“哼。”
在安小六眼中,自己弟弟烹调的手艺无人能及,但一想到这手艺因何而来,她心里总不是滋味。
若非狗哥幼时被梅芳姑抢走,小少年本该和他的兄长一样生活在玄素庄优渥的环境中。
玄素庄有厨娘,烧菜做饭这种事,狗哥可能一辈子都接触不到。
虽然小少年从未开口提起,但安小六知道,每当听到别人夸赞他手艺好时,狗哥总会恍惚片刻。
安小六想,那一刻他大概想起了梅芳姑。
纵使梅芳姑待他极为差劲,但在小少年心中,那也是与他相依为命十几年的“妈妈”。
时至今日,他怕还在心存侥幸,觉得父母和养母之间可能是误会。
他的养母不是梅芳姑,而是另外别的什么人。
“姊姊,吃兔腿。”
“好。”
晚饭后,唐天纵与沈浪比试了一番手上功夫。
结果自然是……唐天纵输得心服口服。
安小六叹息,当年她想靠着捉拿开封仁义庄重金悬赏的强盗一夜成名,结果却是差点饿死街头,强盗都被沈浪一个人逮住弄死了。
同时代有沈浪这样的人物,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
比起她动则七孔流血、死无全尸的杀人手法,死在沈浪手里的人唇边含笑、面色如生。
——连杀人都比她有格调、有品味!
火渐渐燃尽,夜已经很深了。
当富贵儿确定所有人都入睡后,安小六爬出帐篷,独自向树林深处走去。
她怀里有一个铜制的香炉,香炉是两层的,上面一层可以放香片,下面一层发出“咔咔”的声音,里面仿佛有活物。
安小六放下香炉,用火折子点燃香片,从腰间取出一枚竹哨。
寒风呜咽,光秃秃的树林沙沙作响。
香炉里“咔咔”声不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碰撞香炉。
一声怪异长哨声响起。
那哨子的声音并不大,却令人毛骨悚然宛如万虫过境。
“咔咔、咔咔——”
香炉里的碰撞声更加明显。
半盏茶的工夫,松软的地面似有活物涌动。
月似镰勾。
惨淡的月光照在崭新的铜炉上。
铜炉下端逐渐发黑,仿佛是黑色的波浪涌动。
铜炉晃荡的更厉害了,放着香片的那层歪倒在一边,从铜炉里爬出来一只又黑又大的……
【“啊啊啊,虫子!恶心的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