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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容冷淡地收起桌上那些暗器盒。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校武场。

和光秃秃的校武场相比,庭院里一片花团锦簇。

唐家数百年屹立江湖不倒,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庞大财富,荥阳别院的仆人为了赢得几位公子的欢心,竟让不同时节的花卉在万物凋零的冬季同时绽放。

可就是这样浓郁的花香,依然遮不住安小六身上药材的清苦味。

那是一种只有长期炼药才会沾上的气息。

唐天容忽然涌出一股别样的冲动:“你也可以是唐家人。”

“什么?”

“没什么。”

第二天傍晚,霞光满天。

安小六在帮唐天仪疏通受损筋脉后提出辞行。

大公子唐天仪十分惊讶:

“安姑娘要走?府中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安小六平静地说:

“如今大公子、二公子伤势已经稳定,我能起到的作用有限,加上我另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还望大公子见谅。”

“我明白了。”

唐天仪叹息。

“天外飞仙”霸道至极,唐家遍寻名医都说此伤无药可救,安小六日日以真气滋养他们兄弟二人的筋脉,他们兄弟才没有变成真正的废人。

习武之人皆知真气可贵,虽不知道安姑娘修炼何种内功竟使真气连绵不绝,但唐家决不能恩将仇报。

“安姑娘何时离开,我好设宴相送。”

“大公子不必客气,明日一早我和弟弟就会离开荥阳。”

至于去什么地方,安小六却只字未提。

唐大公子有些惋惜。

家里几个弟弟都冷冰冰的,没有一个懂得讨女孩子欢心,白白错过了大好机会。

“明日我让天容送姑娘与令弟出城。”

“多谢大公子。”

唐天纵是稍晚知道安小六、石中坚要离开的消息。

“你要走?”

唐天纵忍不住道。

——大哥不是说这个女人会成为自己的二嫂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是啊。”

“那我二哥怎么办,”唐天纵急急道,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找补道,“我是说我大哥二哥的治疗,除了你的真气,天下没有第二个可以用真气舒筋通脉大夫了。”

安小六莞尔,难得开了一句玩笑:

“西门吹雪可以,我听说西门吹雪的医术也很好,他甚至会配保胎药。”

唐天纵咬牙切齿:“你不要说风凉话。”

当日在紫禁城,西门吹雪对叶孤城的态度有目共睹,唐家与叶孤城有仇,去找西门吹雪怕不是上门送死。

安小六正色道:

“我虽然不是大夫,却可以向你保证,你大哥二哥确实已不需要我,除了提供真气,我的医术并不比任何一个擅长治疗跌打损伤的大夫高明。”

“真的?”

“千真万确,这一点你问你大哥也好、二哥也罢,都是一个答案,”安小六顿了顿又道,“其实你二哥恢复的很好——”

“可他至今发挥不出伤前的一半功力。”

唐天纵冷冷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至少我的真气进入他体内并没有感觉到阻塞,我认为他应该早就恢复了才对,有时候人的情绪也很重要,你身为弟弟应该多关心他。”

唐天纵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啪”一下放在桌上:

“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

安小六叹气:她怎么会觉得财神爷是楚留香、陆小凤之流呢,明明唐家才是法力最强的那个。

她收起来银票,拿出一个干净的茶杯倒进去一颗药,推到唐天纵面前:

“送你,续命的。”

唐天纵震惊:“居然只有一颗?!我至少给了你一万两!”

“不要还我。”

“做梦!”

冬日的清晨寒风刺骨。

城外的官道入目一片荒凉。

风卷起地面的黄尘,枯黄的野草仿佛被严寒压扁了一样趴在地上。

依然是简陋的骡车,依然是荆钗布裙的姑娘。

唐天容难得穿了一件素色的长衫,鹰一般锐利的眼睛仿佛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除了……

“唐天容,再送下去你就要离开荥阳了。”安小六笑吟吟道。

唐天容淡淡道:“这是我的事。”

“唐天容,回去吧。”

唐天容嘴唇抿成一条线,片刻才道:“你走吧,我不送了。”

“那我走了,后会有期。”

“天容哥再见。”

“再见。”

安小六挥动丝鞭:“驾。”

骡车缓缓前行,在“嘎吱嘎吱”的声音中渐行渐远。

唐天容一直站在原地,直到骡车彻底消失。

古道荒凉。

唐天容转身,迎面走来三个身着鲜衣的人。

这三人手中兵刃不同、容貌各异,最年长的头发花白,最年轻的不过双十出头。

唐天容不认得他们,唐家仇家遍布天下,他若认识每一个怕是要累死。

最年轻的大声道:

“唐天容,你竟敢独身一人离开荥阳。”

“有何不敢?”

“看来叶孤城的苦头你还没有吃够!”

唐天容冷笑:“与你何干?”

年纪最大的那个用苍老的声音说:

“‘天外飞仙’绝无失手,唐天容就算有百般能耐,如今也已成了废人,不用怕他!”

“唐天容,你们唐家嚣张了太久,要恨就恨你是唐家人吧!”

说着,三人一拥而上。

眼前闪过三道如流星般转瞬即逝的银光。

“咣当——”兵刃落地。

一模一样的声音,足足响了三次。

只是瞬息的工夫,地上已多三具面门插着星芒状暗器的尸体。

唐天容从袖子里抽出鱼皮手套,弯腰拔下带血的暗器。

轻轻阖上这些人的眼睛。

黄沙滚滚,碎草飞扬。

寒风呼啸。

疾驰的骡车上,小少年捧着一个暖乎乎的手炉,声音活泼清亮:

“姊姊,我们要去哪儿?”

“送你去摩天崖。”

“送我?姊姊不去吗?”

“我不去了,我要调头去洛阳。”

“洛阳?姊姊去洛阳做什么?”

“呃……保家卫国?”

“那下次我跟姊姊一起保家卫国。”

“好。”

安小六独自驾着骡车来到洛阳郊外的邙山。

正逢下元节, 洛阳大大小小的道场正在举行祭祀活动,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安小六寄托了骡车,随着人潮来到下清宫。

这里有老子留下的炼丹洞。

鉴于自己与老子也算半个同行(“他炼丹来我炼药。”), 安小六在门口拜了拜。

——前辈, 保佑我此行顺利。

正在此时。

【“前方出现一个武功平平的暗器高手。”】

安小六抬头, 只见迎面走来一个拄着拐杖、拿着破碗的老人。

老人瘦的一把骨头,所到之处收获一片同情。

——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已得了十几枚铜钱。

“姑娘, 可怜可怜我吧,给口饭吃吧。”

老人走到安小六面前,用苍老嘶哑的声音说着,颤巍巍举起他的碗。

安小六叹了口气,伸手拿走老人碗里所有的钱:

“多谢老伯, 刚好我饿了,想买个豆包吃。”

老人:……

老人阴阳怪气道:“小娃娃抢乞丐的钱买饭吃,也不怕噎死。”

“您又不是真乞丐。”

老人一噎,嘴里嘟嘟囔囔:“见鬼了, 究竟哪里露出的破绽……”

安小六想说, 其实哪里都没有露出破绽,她之所以能看出来完全是富贵儿指点。

“现在动身, 人还在洛阳城。”

老人凶巴巴瞪了一眼安小六,擦着她肩膀径直离开。

安小六望着手里打劫来的十几个铜板,不由自主望向下清宫正殿, 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说的豪迈——

连老天都在帮我, 这次一定成功。

依然是繁华的洛阳城,依然是香车宝马的洛阳花市。

安小六嘴里叼着一个豆包, 先在花市买了一束花,又从胭脂香水铺里买了一套时下最时兴的妆面用品。

驾着骡车来到洛阳最大的客栈,丢给伙计一块碎银子吩咐他烧水。

在这个季节能找到一个洗热水澡的地方并不容易。

安小六舒服的躺在木桶里,捂住耳朵闭气,任由水没过她的头顶。

屋子里炭火烧得很旺。

水汽熏得房间白雾缭绕。

待安小六出浴时,桶里的水已经有些凉了。

她擦干头发开始涂抹随身携带的香膏,连指甲缝这样地方也没有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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