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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少年吸吸鼻子,走到黄狗面前,低头认真道:

“阿黄,你要跟我走吗?”

“汪汪汪——”

黄狗使劲儿摇着尾巴,它回头看了一眼梅芳姑,跟上少年的步伐。

“石清,你回来,我有话问你,回来——”

梅芳姑被刺激地不轻。

可任她如何癫狂,如何呼唤,石清都没有回头。

当天晚上。

狗哥问父母:“可以给我讲讲……她的事吗?”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询问父母梅芳姑的事。

石清和闵柔对视了一眼。

闵柔说:“师哥,还是你来吧。”

“也好,”石清叹了口气,又看向儿子,“为父知道也很片面。”

在石清闵柔的世界里,梅芳姑并不是一个愉快的存在。

石清闵柔自幼相识,二人情投意合,青梅竹马。

当时梅芳姑是江湖艳名远播的美人,爱慕者无数,却独独喜欢心有所属的石清。

石清越不喜欢她,她越要纠缠。

偏,那时无论是石清还是闵柔都不是她的对手。

梅芳姑不仅会梅家的梅家拳,还会一些别的稀奇古怪的功夫。

他冷嘲热讽,她就去伤害闵柔,他好言相劝,她就觉得石清终于被她打动了。

她做了许多诗词,还给石清送她裁的衣服,烹饪的佳肴。

石清永远不知道她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被她爱慕的石清,就像被毒蛇盯上的猎物,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狗哥听后出神了半晌。

原来那个……梅芳姑,文才武功什么都会,只是不肯教他。

她恨爹爹不喜欢她,恨妈妈得到了她得不到的男人,将对他父母的仇恨尽数发泄到二人的亲生骨肉上。

她希望他永远卑微地、不见天日地活着,做下等的人。

所以她给他取名“狗杂种”,有时将他当成爹爹,有时又将他当成妈妈,对他又哭又笑,又打又骂。

少年不想知道梅芳姑对自己有没有一瞬间的后悔和动容,也不想知道那些分开的日子里,她有没有想过自己。

他不会再为梅芳姑伤心了。

离开熊耳山。

四人一路东行。

这日晌午,一行人来到皖北一个镇子上打尖。

饭馆里烧菜的大师傅手艺绝佳,菜肴很是美味。

四人赶了许久的路,早就饥肠辘辘,当即取出筷子埋头苦吃。

忽然——

【“六个飞鱼帮死里逃生的幸运儿。”】

安小六筷子一顿。

不过多时,从外面进来六个佩刀的彪形大汉。

皮肤黝黑,长相凶恶,其中一人左脸还有一道明显的肉粉色的新疤,瞧着很是骇人。

六人警惕地扫了一圈饭堂,当看到石清闵柔稍稍一怔,几人低声交流了一番,选择坐在临门的一张桌旁。

起初,石清闵柔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们夫妇成名几十年,出门在外被江湖上的朋友认出来是常有的事。

这六人长相虽恶,眼中却并无恶意。

所以夫妇二人只当他们是“回家路上见到的几个江湖人”。

没想到接下来的路程。

石清一行人居然多次与这六人相遇。

茶馆里。

闵柔蹙眉:“怎么又是他们,师哥,这是第几回了?”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不远处,六个彪形壮汉翻身下马,四下张望,当看到石清闵柔拴在巷子里的马匹时,眼睛一亮,当即打了个手势,向茶馆方向走来。

这六人块头极大,在哪里的都很明显,石清一早便瞧见了他们,一边想一边说:

“昨日中午吃饭算一回,夜里投宿客栈算一回,路上碰到的是第三回,现在是第四回。”

“可能他们也要去金陵。”狗哥猜测。

他虽然知道人心险恶,却向来将人往好处想。

“不像。”

石清摇头。

那六人明显就是跟着他和妻子。

若只是刚好顺路,实在没必要到处找马。

“他们想做什么?”闵柔有些生气了。

她实在见不得这种鬼鬼祟祟的小人行径。

“他们打算借石庄主和闵大侠的威名保命,又怕二位得知真相后将他们甩下。”

安小六突然道。

这一路她甚少发言,只专注于阿黄。

黄狗年纪大了,梅芳姑又不似狗哥那般有耐性,虽然它看着仍是一条可爱的狗,可安小六知道,即使好好养着,这条狗也没有多少年了。

她的内力至刚至阳,手心常年热乎乎的,按摩的手法又很高明,阿黄很喜欢,经常待在安小六身边。

“安姑娘认识他们?”石清目光惊讶。

“瘟娘娘”在江湖上名声很大,但本人对江湖事却鲜少关注。

一想到安姑娘另一重身份是常春岛岛主,前岛主日后娘娘是个“好管天下不平事”的性子,两任岛主南辕北辙的行事风格,让石清感慨之余又不免觉得好笑。

“不认识,不过他们是飞鱼帮的。”安小六说。

“飞鱼帮还有活口!”

狗哥震惊了。

没人责怪少年的口不择言。

因为石清闵柔也是这样想的。

飞鱼帮和铁叉会因不接侠客岛铜牌全帮惨遭屠歼,除了老弱妇孺,无一幸免,已成为武林人尽皆知的大事。

任何人知道飞鱼帮居然还有人活着,都会震惊。

石清沉吟片刻:“若只是跟着我们夫妇就能保住性命,这些人跟着倒也无妨,就怕——”

玄素庄没这个面子。

想到那些去往侠客岛再无音讯的武林同道,石清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也不知师门上清观是否能逃过此劫。

闵柔叹了口气:“师哥实在不必介怀,飞鱼帮行事一贯霸道,比长乐帮有过之无不及,落到这般田地,完全是罪有应得,他们若能活下来是命不该绝,死了倒也没什么可惜的。”

闵柔心地善良,她这般说只是为了宽慰丈夫,并非真的觉得飞鱼帮的人死了也无妨。

可谁也没有想到。

当日黄昏,本该一路相随的六个壮汉突然不见了踪迹。

本来在骡车上睡觉阿黄狂吠不止。

阿黄是条好狗。

它很聪明,也很通人性,它这一路多乖,众人有目共睹。

听到犬吠声,狗哥连忙调头,驱赶着马到骡车旁:“阿黄,阿黄,你怎么了?”

安小六放慢车速。

黄狗直接跳下骡车,飞快钻进路边树林里。

狗哥想也不想,从马上一跃而起,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这一连串的动静,惊动了前方带路的“黑白双剑”。

“安姑娘,发生了何事?”马上的石清拱手问。

安小六摇摇头,刚要说话。

突然间,她听到富贵儿的声音:

【“两个武功高强心狠手辣疑神疑鬼的赏善罚恶使。”】

安小六一怔。

下一刻,树林里传来一阵犬吠和狗哥的呼喊:

“姊姊快来!”

她连忙跳下骡车,刚踏入树林,又一次听到富贵儿说:

【“六个死亡的飞鱼帮莽夫。”】

郁郁葱葱的树林中,到处是尸体。

有的手握长刀,有的刀插在身体里,还有一个似乎准备小解,他的手还在解腰带,兵刃已经从后背处直插心脏,将他钉在了树上,没了声息。

那个凶悍的刀疤脸仰面倒在地上,腹中插着一把刀。

血将枯黄的草地染红,敞开的夹袄露出里面的衣衫,肩头是一个用白丝线绣着的一条生翅膀的小鱼。

他们的马就在不远处悠闲吃草,对主人的情况一无所知。

“果然是飞鱼帮的人。”

而后赶来的石清检查了六人的衣服,发现每个人衣服肩头都绣有飞鱼帮的标志。

闵柔脸色难看。

虽然飞鱼帮的人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但侥幸活下来的人又遇到了这样的事,实在让人唏嘘。

“侠客岛使者也太……”

“师妹!”

石清陡然变脸,生怕这话被侠客岛使者听了去。

“这附近没有别人了。”安小六说。

石清闻言苦笑,他的胆子几时变得这样小了。

狗哥怔怔望着这些尸体,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他们……他们都逃出来了啊。”

少年喃喃着。

石清叹了口气。

对不接侠客岛铜牌的后果又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

他们与这六人不过萍水相逢,连话都没有说过。

可看着六条早上还很鲜活的生命,傍晚就迎来了终结,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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