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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似看到了那张白色的喜帕上沾了点点血红,不对啊,他们昨夜什么都没发生,那张帕子上怎么会有血呢?

崔荷百思不得其解,来到梳妆台前描妆,透过铜镜可以看到谢翎冷峻的侧脸,她拿起螺子黛在眉间比划,眼睛却透过铜镜偷窥谢翎,他今日好奇怪,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

谢翎似是有所感应,一抬头,便轻易捕捉到镜中崔荷偷窥的眼神,他忽然放下杯盏,起身踱步来到崔荷身后,金穗连忙让开位置。

谢翎拿过崔荷手中的螺子黛,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金穗回答:“姑爷,这是女子用来描眉的工具。”

谢翎挑眉,拿着螺子黛在指尖把玩了几下,低头与镜中的崔荷对视了一眼,他忽然抬手挥退两个丫鬟:“我来给夫人画,你们且退下。”

金穗与银杏心中一喜,郡主与姑爷如今感情越来越好了,都肯给郡主画眉以示恩爱,她们自然欣喜,连忙福身退下,来到门口时,掩唇偷笑阖上了房门。

崔荷等两个丫鬟离去后,转过身来,抬头看向谢翎,问道:“那是谁的血?你为了扯谎竟然划了自己一刀?”

谢翎轻哼一声,抬手掐住崔荷小巧的下颌,目光在她素净的面庞上一览而过,她肌肤白皙,唇红齿白,确实是个美人,也难怪让他轻易失了分寸,古人云红颜祸水,诚不欺我。

谢翎板起脸来,冷静说道:“你觉得我是这种人?那是鸡血。”

崔荷恍然大悟,原来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又想起昨夜趣事,崔荷笑着打趣道:“那你昨夜跑什么呀?怕我吃了你呀。”

说起这件事,谢翎无端生出几分赧然,临阵逃脱是他做过的最愚蠢的决定,可是当时身体比脑子更快做出决定,当他走出院子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回去继续好像也不对,干脆寻个清净之地冷静一番。

出了听荷院,他上了自己的旧院阁楼,坐在窗台上吹了一夜冷风。

本以为能理清思绪,却始终静不下心来,脸颊上残留的触感让他难以忽视,脑海中崔荷的音容笑貌层叠纷杂,或喜或嗔,或怒或怨,或羞或怯,她就像在他脑中扎了根一般。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心烦意燥到这等地步,崔荷真是他的命中煞星!

当年他不过随口说了一句坏话害她丢了脸,她就一直记着,此后处处与他作对,不仅害他瞎了眼,如今还要祸害他的下半辈子。

可是,她若想报仇当年之仇,没必要把自己的下半生也搭进来,她就不想嫁给自己喜欢的郎君吗?

喜欢的郎君……

她不会喜欢他吧!?

谢翎坐在窗台久久不能言语,一会眉心紧锁,一会愁容满面。

过了许久,他才断然否定这个猜想。

崔荷怎么可能喜欢他,姑娘家喜欢一个人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应该是羞涩靠近,时时相思,患得患失,哪儿像她这样,处处与他作对,他们分明就是仇敌。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后的崔荷施计嫁给他,成了他的妻子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折磨他,羞辱他,她说让府上所有人都知道他不行,不就是为了让他在府里抬不起头来吗?

谢翎后背一凉,果然应了军营里那个老匹夫的箴言,女人是洪水猛兽,轻易碰不得。

今夜他已经乱了阵脚,让她尝到甜头,只怕她今后欺负起他来会更加得心应手。

不妥,实在是不妥。

谢翎在阁楼上思索了一夜,直到天色渐亮,雨势渐歇,才下定决心。

他既不想碰崔荷,又不能再交白喜帕上去,干脆杀一只鸡,圆了这件事,省得她再拿此事威胁要求他,然后再敲打她一番,好让崔荷认清楚他们的关系。

谢翎捏着崔荷精巧的下巴,拿螺子黛沾过珐琅瓜形胭脂盒里的青黛细粉,在她眉间描摹起来。

他冷着声道:“我昨夜之所以离开,是因为我不想对不喜欢的人做这种事,哪怕咱们成亲了,我也绝不会碰你,郡主,收起你的那点小心思,咱们或许还能好好做对相敬如宾的假夫妻,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谢翎落下最后一笔,满意地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放下螺子黛后,他冷笑着瞥了崔荷一眼。

崔荷脸上的笑意在一瞬间褪了个干净,她对上谢翎肆意嘲讽的眼神,心中再提不起任何欢喜。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他一直都介意她,哪怕做了夫妻,也不肯放下成见。

她以为昨夜和谢翎坦诚相见后,他多少能生出一点喜欢,原来她错了,谢翎自始至终,从头到尾,都没有过一丝动心,如今甚至不留情面直言他的厌恶。

她的一颗少女芳心,此刻已经四分五裂。

放在以前,他只会再背后说她,如今已经不加掩饰当面冷嘲热讽。

他的耐心已经丧尽了吧。

谢翎今日的冷漠,让昨夜的旖旎成了一场笑话,也让她萌动的春心顷刻间荡然无存。

崔荷失望地垂下眼睫,膝上的双手握紧了又松开,她咬着唇扭身而坐,望着床上的鸳鸯锦被,只觉得刺眼得很,鸳鸯交颈,鸾凤和鸣,统统都是假的,都是镜花水月,都是空中阁楼,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她强求来的东西,果真是苦涩的。

不想当着谢翎的面落泪,更不想被他笑话,崔荷站起身来,狠狠剜了他一眼,大步绕过他来到门边,拉开门闩前,她冷冰冰地说道:“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做这种事,我也恶心,既然红喜帕交了,你往后也别回这个屋了,咱们好聚好散。”

崔荷拉开门闩,一阵雨雾迎面而来,凉爽的雨水气息将她笼罩起来,可再舒爽的清风也吹不走她的烦闷。

新婚才第二日呢,她和谢翎就闹到了这样的地步,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怎么做。

若是没成亲,她说走就走,可如今成了亲,还能走去哪儿?

总不能成亲一天就和离吧,那她不就成了全汴梁城的笑话!

崔荷站在廊下,伸手去接雨水,冰凉的雨水落入掌心中,她喃喃自语道:“该去给祖母请安了。”

银杏为她撑开油纸伞,崔荷接过伞柄,对银杏说道:“我一个人去,你们别跟来了。”

崔荷提着裙摆,转身便走入了雨幕里。

“郡主,你脸上……”银杏想要追上去,金穗拉住了她,谢翎从屋里出来,面色不虞,金穗方才都听到了他们二人的争吵,顿时为自己的主子抱不平,横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拉着银杏回了屋。

谢翎接过婢女送来的油纸伞,也跟着走进了雨幕里。

出了院子,他就一直跟在崔荷身后,不近不远地跟着,崔荷浅紫色的裙摆被雨水浸染了污渍,她纤细瘦弱的身躯在油纸伞下若隐若现,踏上阶梯后,进入了抄手游廊。

谢翎意识到自己说话重了些,可又拉不下脸来哄她,哄什么哄,他也生气了。

谢翎弯腰捡起地上一块小石头,发泄似的弹射出去,不料石子撞击到卵石上,弹去了别处,“噔”的一声,最后钉在了崔荷面前的廊柱下,入木三分。

崔荷被吓了一跳,看清楚廊下的石子后,便以为谢翎是在吓唬她,崔荷回头怒视着他,骂道:“谢翎,你是故意的吗?”

谢翎也没料到自己失手了,差点打到崔荷,以他的指力,若是打到崔荷,她肯定会受伤。

对上崔荷恼怒的眼神,他随手把手里剩余的石子扔到一边,背着手,一副大爷模样慢慢踱步到崔荷面前,借着这颗石子,与她道歉,也顺便为刚才的重话道歉:“不小心失了手,抱歉。”

崔荷自然是不肯接受,她咬牙切齿,秀眉蹙紧,朝他怒目而视,谢翎斜眼睨她,瞧着崔荷滑稽的妆容再配上愤怒的面容,不由笑出声来。

崔荷:“……”

她想也不想转身就走,裙摆怒意盛放,脚下似是生了风。

刚走上最后一层台阶,马上就要进入前院大厅,谢翎暗叫不好,伸手拉住了她。

崔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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