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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找许如年。”崔荷打小就不喜欢许如年,嫌他嘴碎难缠。

谢翎也知晓他们之间有些恩怨,并未放在心上,又叮嘱了她一些旁的事,崔荷只觉得他们好像调转了身份。

丈夫要远行,明明应该是妻子千叮咛万嘱咐,他们倒好,完全相反。

崔荷连忙止住他唠叨的话语,也跟着叮嘱了他几句,天气凉了多穿衣,饿了要用膳,不能硬撑就放弃,诸如此类的劝慰话语,谢翎心里被熨烫得一片温热,牵着她的手走进了慎思堂。

几位长辈在前院等了许久,谢翎此行不易,大夫人昨夜拜佛念经为谢翎祈福,辗转了一夜都没睡好。

看到他们夫妻二人牵着手进院子了,大夫人欣慰地笑了起来,看来前夜说的话儿媳妇听进去了,二人重归于好,皆大欢喜。

“阿翎,到了松洲,切不可莽撞行事,万事皆留心,别中了昌邑侯的圈套,如有需要,拿着这枚玉佩去找你祖父的好友,他乃如今松洲指挥使唐大人的父亲,凡事不要硬撑,过刚易折。”

“孙儿晓得了,祖母放心。”谢翎接过玉佩,小心的收入怀中,松洲指挥使,正是此行的目标,只怕玉佩用不上,就要翻脸了,谢翎没敢将此事告诉老太君,徒增她烦恼。

大夫人上前来拉着谢翎又是一番叮嘱,谢翎颔首应下。

二夫人作为长辈,自然也得上前说上两句,谢翎记得她过两日才动身下江南,便说道:“二婶,人和马车都已经安排妥当,语嫣年纪那么小,也与您一道前去吗?”

二夫人点了点头,父亲病重,也许很难熬过这一关了,他临死前应该也想见一见唯一的孙女。

谢翎摸了摸梳着双丫髻的谢语嫣,谢语嫣有些不舍道:“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也许快的话半年吧。”

“娘,我们要去多久?”谢语嫣看向她母亲,二夫人也不好说个准数,只好含糊着回答:“大概半年。”

“哥哥,回来给我放地老鼠玩。”

“好,乖乖听二婶的话,路上别乱跑,小心江南到处都是人贩子。”

谢语嫣害怕地躲进二夫人身后。

将近午时,谢翎要启程了,众人将他送到门外。

金穗及时把谢翎的包袱拿来,崔荷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上前将包袱递给他,谢翎见包袱并不大,也没说什么,直接把包袱递给了士兵。

临行的这一刻,他才觉得有些依依不舍。

谢翎拉着崔荷走到一旁,握着她的手有些话想说,却又碍于人多眼杂,只好说道:“我走了,还有话说吗?”

崔荷敛眸看向他空荡荡的腰间,抬头与他对上视线,相顾无言,最后只化作浅浅一笑,“路上小心,一路顺风。”

谢翎欲言又止,看她娇艳的面庞,很想一亲芳泽,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淡淡的说了句,“我走了。”

他翻身上马,与众人挥手道别后,望了崔荷一眼,最后狠下心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日上中天后, 进出汴梁城的人越发稀少。

城外树荫下,谢翎坐在马背上,目光平静地望向姗姗来迟的几位大人。

他们皆坐在马车里, 高枕软垫好不舒服,甚至苏大人还亲昵地搂着一个婢女调戏。

他们的马车行至谢翎面前,纷纷探出脑袋互相打招呼。

同行的四位官员, 只有谢翎一人骑马轻便出行,其余三人每人一辆马车,马车后叠放着两三个箱笼,车旁还有四个奴仆从旁随侍。

笼统算起来, 此行队伍竟有二十余人。

人齐了,便可启程上路。

“谢大人,怎的只带两个副将?”

户部的苏大人大腹便便, 圆润的脸上有一双细长的眼睛, 与人说话时, 总是笑呵呵的让人如沐春风。

谢翎勒着缰绳, 坐姿笔挺,他斜眼睨了苏大人一眼, 淡声解释道:“一切从简。”

“从简也不至于这般简陋, 就两个包袱?松洲山长水远,此时到那边, 怕还有几日下雪呢。”苏大人上下打量着谢翎, 忽然戏谑地笑出声来, 问,“郡主怎么不给你收拾几个箱笼?也太不懂心疼人了。”

谢翎皱眉辩解道:“郡主收拾了, 是我嫌多,行军久了, 习惯以轻便为主。”

苏大人看出了谢翎的维护之意,心里还是替谢翎唏嘘,郡主这是故意不给侯爷脸面,连个像样的箱笼都没有,真是难为谢大人了。

娶谁都好,可千万别娶皇家媳妇,耍起脾气来,做驸马的只有低头的份。

苏大人自然不敢将此话说出,只好讪笑着说道:“无妨,谢大人若不嫌弃,我也可借两件御寒的衣物给你,我那夫人太周到,给我塞了许多新衣。”

谢翎莫名听出了些讽刺,婉拒了他的好意,驭马来到队伍前列,缄默领队。

心里到底还是在意了,一路行到驿站前,谢翎的脸色还一直都阴沉着。

崔荷送别谢翎后,又将几位长辈送回去,回到听荷院后,竟生出了几分寂寞愁绪。

屋里突然变得空旷下来,竟有几分不适应。

崔荷坐在床沿,伸手摸过谢翎的枕头,神色有些寂寥。

金穗从屋外进来,垂首对崔荷说道:“郡主,箱笼已经拿来了,可要收拾东西?”

崔荷如梦方醒,连忙从榻上起身,今早的包袱太过随意,还是得为他收拾点箱笼,再差人送去。

崔荷打开床尾的紫檀纹莲衣柜,开始为他收拾衣物。

崔荷托腮望向柜中轻薄的衣物,喃喃自语道: “那边还冷着,得为他准备些御寒的棉衣。”

“郡主,冬衣都在库房,新裁的几件斗篷大麾也都在库房里放着。”金穗提醒道。

“那你先收拾这些春衣,总归要用到,我带银杏去库房看看。”崔荷嘱咐了两句便离开了。

金穗留在屋里将衣物挑拣出来,忽然看见埋藏在衣物下的东西,拿出来仔细一看,原来是郡主送给姑爷的荷包,金穗抿唇摇头,姑爷也真是健忘,郡主送的荷包怎么能轻易落下。

她顺手将荷包放进了箱笼里,锁好箱笼便喊丫鬟们进来将它抬出去。

崔荷花费了半日的功夫才给谢翎准备好,望着箱笼装上马车运送出府,心里才算松了口气。

眨眼间,春日便过了一半,花园里栽种的桃花烂漫,落英缤纷。

崔荷每日晨昏定省,一日不曾落下,府上的两位老人对她皆是满口称赞。

本以为独自在侯府的日子过得会很冷清,但好在府上的两位夫人都十分通情达理,没有约束着她。

二夫人与谢语嫣在谢翎离开后不久就启程下了江南,府上能陪崔荷的人也少了一个。

崔荷闲不住,偶尔发帖请姐妹过府一聚,偶尔与樊素出门闲逛。

今日正是春闱放榜日,崔荷与樊素坐在云归楼里相聚。

云归楼所在的街尾有个贡院,此时贡院门外围满了等榜的举人,个个翘首以盼,只等考官张贴榜单。

除了来看榜的举人,还有不少高官富绅,他们都站在茶楼外兴致勃勃地交谈,二楼雅座半开的窗牑隐约可见几位华裳翻飞的女子身影。

透过支摘窗,眺目望去,便能将贡院外的风景尽收眼底。

崔荷坐在窗沿,朝樊素招手道:“你傻坐着干什么,还不过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樊阁老总说要替你寻一门好亲事,今日不正是相看的好时机。若我是兄长,定要亲自替你在榜下捉一个俊美的探花郎。”

樊素轻笑出声,放下矜持,来到窗前与她一道观赏榜下捉婿的盛况。

只见贡院里的护卫齐齐出阵拦住门外学子,几位身穿官袍的大人阔步来到正门前,挥手示意身后的护卫张贴榜单。

七八个护卫来到高墙前,爬上梯子按照顺序张贴黄底黑字的榜单,贴完后还未落地,就差点被一拥而上的看榜人潮掀翻了,幸好有护卫及时维持秩序才没摔下来。

人群里青黄交杂,有白发老翁,也有小子后生。

人潮涌动不息,前浪刚止,后浪便迎头拍上。

时而听到有人抚掌大笑,高喊一声“中了!”,时而看到有人垂头丧气,眉眼耷拉地离开。

更多的是在榜前急得满头大汗来回奔波也寻不到名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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