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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荷指着一个俊朗的少年,笑着说道:“那位小公子看上去气色不错,可是中了?”

樊素伸长脖子去看,那位少年人双手被人左拉右扯,他为难地与两位长者说话,最后被其中一个拖进了马车。

“好像人没了。”樊素撑在窗棂上,笑得乐不可支。

崔荷捂嘴笑吟吟道:“快瞧,有个白发翁也被拉上马车了,以他这年纪,丈婿二人站在一起,可还分得清谁是谁的爹?”

两人笑作一团,趴在窗台上观望了许久。

直到贡院前的人都走光了,两个人才从云归楼里出来。

崔荷挽着樊素的手,以扇遮面,笑着说道:“真是有趣,我瞧着今日中举的郎君,大多都是可以当你……祖父的年纪。”

崔荷想说的是父亲,但是父亲二字一直是樊素心头的痛,她便将父亲二字换成了祖父。

樊素低头掩饰住眼底的愁苦,若她父母还在,又岂会让她这般孤苦,母亲一定早早为她定下一门好亲事,只等她及笄便能出嫁。

无父无母,定亲不久就接连死了三个夫婿,如今哪儿还有婆家看得上她。

崔荷敏感地察觉出樊素的哀愁,不由轻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别担心,总能找到的,说不定姻缘天注定,一会就掉下个好哥哥呢。”

樊素正欲开口,忽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肩膀,人朝崔荷这边趔迭了一步。

腰间挂着的玉佩被人用力扯断,樊素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被人抢走了。

“我的玉佩!”樊素惊呼一声,崔荷连忙催促邱时去替樊素追赶,邱时担心是调虎离山,还犹豫了一会,正欲迈出步伐,身侧忽有一道绛红色身影飞速掠过她们,笔直地朝那个窃贼追去。

街上行人不多,窃贼东躲西藏,但架不住街上热心百姓的围追堵截,最后被拦下了。

窃贼看着年纪不大,衣衫褴褛地蜷缩在地上,众人正欲重拳出击,绯衣男子已经拦下了众人:“诸位手下留情,莫要伤人性命。”

绯衣男子拉起那位窃贼,朝他伸出手去,温和地说道:“把玉佩还给我吧,往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窃贼不过十四五岁,眼底闪过不甘,但慑于众人威迫的眼神,只能奉上樊素的玉佩,绯衣男子接过玉佩,又往他手里塞了几枚铜板,说道:“你有手有脚,往后不要再做偷鸡摸狗的事了。”

“谢谢,我以后不敢了。”说罢他握着铜板撞开人群,往巷子里钻了进去。

人走事毕,围观的群众见状也都各自散开。

崔荷与樊素将方才那一幕尽收眼底,对这位男子颇有几分好奇。

绯衣男子转身,抬眼便与樊素对上视线。

崔荷这才看清楚绯衣男子的样貌,虽比不上谢翎俊俏,但也有几分俊逸风骨,气质温润如玉,眉眼也有些正气,是个端正儒雅的青年。

他朝她们二人走来,把玉佩递给樊素,温声说道:“这位姑娘,玉佩还你。”

她的玉佩是长条形状,伸手接过,本应触碰不到,可指尖还是碰到了他的手指,一种陌生的感觉让樊素生出少许异样。

她握紧了玉佩,抬头看向来人,“多谢公子。”

樊素与他对视了一眼便不敢再看,攥着玉佩的手指收紧了几分。

“举手之劳,不必挂齿,街上鱼龙混杂,姑娘往后多加小心,小生告辞。”绯衣男子说完便转身离去,半点不带留恋,一副谦谦君子模样。

待人走后,崔荷用手肘轻轻撞了樊素的腰肢一下,小声咕哝道:“你的姻缘这不就来了?”

樊素无奈地拉开她的手,摇头说道:“想什么呢,我与他萍水相逢,素昧平生,往后也许都见不着了呢。”

崔荷笑了笑,说:“那可不一定。”

崔荷与樊素辞别,各自归家。

回到听荷院,还未坐下喘口气,银杏就神神秘秘地进来了,她递上一封信笺,说:“郡主,姑爷送家书回来了。”

崔荷眨了眨眼,欣喜慢慢涌上心头,她拿起信笺挡住嘴角,白了笑得狭促的银杏一眼,嗔道:“有什么好高兴的,你出去干活去吧。”

银杏笑着离去,来到廊檐下和金穗一起看话本。

待人走了以后,崔荷才小心翼翼地拆开信笺。

展信佳,见字如他,信上龙飞凤舞洋洋洒洒写了许多字,写了竟有满满两页纸。

崔荷原本还笑眯眯地看着,看了两眼忽然搁下了信纸,来到衣柜前翻找起来。

“金穗!”

崔荷一声呼唤,金穗便丢了话本小跑着进屋,“郡主,怎么了?”

“我放在衣柜里的荷包呢?”

“我以为是姑爷落下的荷包,我给放进箱笼里去了。”金穗有些没底气了,她不会做错事了吧,为何郡主眯起了眼睛,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金穗正低头想要下跪求恕,却听见崔荷掩唇笑出声来,她拍了拍金穗的肩膀,道:“做得很好,下去领赏吧。”

金穗满头雾水地离开,对上银杏疑惑的眼神,她摇了摇头,“郡主好奇怪。”

崔荷回到榻上,躺进了被窝里,小脚丫在床沿晃呀晃,好不得意。

日光洒落在榻上的信纸上,映出了上面的一行大字:“为夫错了。”

崔荷又仔细翻阅了一遍谢翎寄来的信。

他解释得很清楚, 荷包是许如年捡走后落在醉仙楼的,而他确实去过醉仙楼找芸娘讨要,话语之恳切翔实倒不像是作假, 而且字里行间也能看出他的急切之意。

崔荷翻来覆去看了许久,但仍有几分不确定,谢翎和芸娘一再撒谎, 他们二人的话已不再可信,如今唯有许如年可一探虚实。

崔荷提前派了小厮去打听许如年的动向,得知他每日下朝后,会去翰林院待半日, 到了晌午就去附近的贡润茶楼用午膳,午后也许会与同僚小酌,也许会独自一人出城。

去堵他最好的时机便是他去茶楼的这段时间。

又过了几日, 难得是个艳阳天。

崔荷带着绿影悄无声息地去了趟贡润茶楼。

贡润茶楼坐落在翰林院附近的一座小山丘下, 依山傍水而建, 修林茂竹, 曲觞流水,环境清幽宁静, 不失为歇晌的好去处。

崔荷戴着一顶轻纱帷帽, 踩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慢悠悠地往茶楼走去。

“郡主, 那是许公子吗?”绿影眼尖, 一眼便瞧见了许如年, 他正领着一个姑娘鬼鬼祟祟地往茶楼后门走去。

崔荷撩起轻纱细看,确实是许如年没错, 那位粗布麻衣的女子看着面熟,好像是芸娘, 他们二人竟然认识?崔荷冷笑一声,挑眉道:“走,咱们跟上去瞧瞧。”

远离主楼,人迹罕至,风吹竹动,带来温柔凉意。

许如年站在茂竹下,神情冷淡,不复往昔温柔,他这几日被芸娘围追堵截,早已身心俱疲,开始后悔最初为何要替芸娘赎身,徒增许多烦恼。

他不好说重话,只得轻叹一声道:“芸娘,既然你已脱离醉仙楼,恢复自由之身,还来找我做什么?”

芸娘面露惶然,凄楚地说道:“许公子,芸娘若不是走投无路,绝不敢轻易打扰你。离开醉仙楼后,我没有一技傍身,想要租宅子,不料被人骗光了钱,这几日你都不知我是如何过来的。”

说罢她开始以帕掩面涕泪连连,许如年一时哑然,只得温声安慰道:“之前听你说在汴梁有几位姐妹,为何不去找她们?”

芸娘哭得更伤心了,“都说人心易变,哪怕是昔日姐妹,又有几个肯接济我,我在汴梁无亲无故,若真走投无路,我寻个护城河,跳进去罢,反正我也了无牵挂。”

许如年最看不得女子伤心落泪,如今见她这般艰难,心生恻隐,他掏出荷包来,将几锭银子递给了芸娘,说道:“这儿有点钱,你先拿去找个地方落脚,再慢慢想办法吧。”

“公子你还肯帮我吗?”芸娘今日特意打扮过,一身素衣,不施粉黛,只抹了点胭脂在唇上,细看之下竟有几分楚楚可怜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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