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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就生得美,如今泫然欲泣的模样更招人怜惜,许如年果真心软了,他叹了口气道:“你无亲无故,确实可怜,不若我先替你找个宅子住下,再……”
他话音未落,身后便有人轻笑出声,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许如年回头,便见一戴着白色帷帽的女子走上前来,她似笑非笑地开口:“许公子可真会怜香惜玉。”
来人身穿竹青色云烟裙,身段婀娜修长,立在山林间,竟像是从山间走出来的仙女,她撩起薄纱,露出了一张清雅秀丽的芙蓉面,笑盈盈地望着他们二人。
“郡主为何会在这里?”许如年负手而立,面露惊讶。
“没什么,只是来问你一件事罢了。” 崔荷理了理肩上的披帛,瞟了手足无措的芸娘一眼,垂手而立浅笑着与芸娘打招呼,“芸娘也在呀,也省得我再花功夫找你。”
芸娘以为崔荷要来兴师问罪,吓得冷汗直流,不敢直视崔荷。
崔荷将她的表现看在眼里,更加笃定她撒谎心虚,随即看向许如年,不疾不徐地问道:“许如年,我的荷包是你捡到的吗?”
许如年坦然回答道:“是我捡到的,谢翎没给你找回来吗?”
崔荷笑而不语,故意盯着芸娘看,她这样没有言语的压迫让芸娘更惶恐不安。
许如年来回打量她们二人,心中有数了,原以为谢翎从芸娘手里讨回荷包了,如今看来,应该还在芸娘手里,她当真是固执愚钝。
为了不让芸娘得罪郡主,许如年便开口提醒道:“芸娘,我落在你那儿的荷包是郡主送给侯爷的,你还留着的话赶紧还给郡主吧。”
芸娘听他们二人交谈的语气,疏远又冷淡,半点不似情人,更甚者,她发现自己当初好似误会了什么,当即脸色一白,惶惶不可终日。
崔荷将芸娘瑟缩躲避的模样尽收眼底,如今一切明了,都是芸娘从中作梗。
既然芸娘已经被赶出醉仙楼,她也不必赶尽杀绝,只冷声解释道:“不必了,我早就向芸娘讨要回来了,今天来只是问个明白。”
崔荷收回目光,瞥向一旁的许如年,若不是许如年捡走了她的荷包还带去醉仙楼,会有那么多事?
芸娘那点示弱的小招数,她一眼就看穿了,以芸娘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嫁给许如年的,许如年的爹最重礼数,若知道许如年养了个青楼女子当外室,说不定会与许如年起争执。
许如年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实在惹人厌烦,能让许如年吃瘪的事,有一件她便做一件。
于是她柔柔一笑,道:“我要的答案已经得到了,就不打扰二位私会了。许公子可得替芸娘好好找个地方安置,毕竟她可是因为你才被赶出醉仙楼的。”
芸娘不敢置信地目送崔荷离去,郡主这是在帮她?
既然郡主给她递了台阶,她自然得牢牢把握住这样的机会,芸娘咬着唇,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崔荷离开茶楼的时候步伐轻快,竹青色的裙摆层叠荡漾,如波浪一般连绵堆叠。
事情的真相如今已经明朗,确实如谢翎心中所说的那般,连日压在心头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崔荷坐在马车上,释然地笑出声来。
绿影跪坐在一旁服侍,看见崔荷笑得眉眼舒展,向来清冷的面庞上也勾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
接连数日,崔荷心情甚佳,连带底下的丫鬟都得了不少赏赐,更是尽心伺候,时时上前恭维郡主讨赏。
别的丫鬟都往崔荷面前凑,四个大丫鬟除了银杏如临大敌,其余人都安静做自己的事。
红袖近日在研究除疤的膏药,崔荷额上留了一道浅浅的伤疤,虽不明显,但崔荷却十分在意,红袖翻遍了医书与典籍,给她做了几种温和不刺激的膏药。
夜里,红袖便带着膏药进屋为崔荷涂抹。
崔荷沐浴过后,坐在梳妆镜前,黑发如瀑披于肩头,她撩开额上碎发,揽镜自照,幽怨道:“怎么还不好?下月就要去参加定国公府的探春宴了,若被钟毓婷那厮看见我额上的伤疤,指不定怎么笑话我呢。”
钟毓婷是定国公府的嫡出三小姐,姿容绝艳,与崔荷并称汴梁二美,二人常常暗中较劲,互相攀比,两个人一前一后出嫁,嫁的都是汴梁里的新贵,二人之间的攀比,从自己的容貌转移到了配偶身上。
这次定国公举办的探春宴,正在是在皇宫杏园宴后举办的私宴,特意邀请了今年的新科进士,还有王公贵族家眷一道参与,其中意味不言而喻,云英未嫁的大家闺秀铆足了劲准备,而像她这样的朝臣命妇,只能去看个热闹罢了。
红袖蘸了点膏药,为她涂抹上去,安抚道:“郡主别急,药效需要时间。”
“药膏里加了桃花?”崔荷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点桃花香。
红袖浅笑着道:“郡主鼻子真灵敏,这里面添加了桃花熬煮出来的花液。”
“还是你手巧,什么东西落到你手里都能物尽其用。”崔荷由衷感慨,雨天从泥地里爬出来的蚯蚓,她都能拿来制成药材,当真是万物皆为她所用。
崔荷正和红袖探讨药材的妙用,银杏忽然进屋禀报。
“郡主,邱副将求见。”
崔荷一愣,问道:“大半夜的,他来做什么?”
邱时为避嫌,有事都尽量白日禀报,夜里来找她,恐有大事,难不成是谢翎出事了?
崔荷连忙起身,红袖替她披上外袍,二人一道跨出房门往廊下走去。
邱时站在廊下垂首静候,听到声响传来,连忙躬身行礼。
崔荷着急问道:“邱副将,发生什么事了?”
邱时面露局促,白日收到侯爷寄来的信,询问崔荷为何没有家书传来,可是半路丢了?他都不知作何回复,正巧有信差来了,他便连夜过来提醒郡主。
邱时道:“郡主,信差来了,可有家书要给侯爷寄去?想必侯爷收到家书了会很高兴的。”
那日从茶楼回来后,崔荷就忙着接手大夫人交代的中馈事宜,一时忙昏了头,竟把这事给忘了,崔荷颔首示意道:“邱副将在此处稍后,我进屋写一封。”
她来到书案前坐下,红袖站在一旁为她磨墨。
崔荷提笔着墨,落笔道,“展信佳,见字如晤。”
笔下一顿,往后却不知写什么好,这是她第一次写家书,若写得情意绵绵,又觉得矫情羞赧,还是得写得正经些。
写了几行字,交代了家中近况,半点不提自己的事。
崔荷皱眉抽出信纸揉成一团,太过生硬别扭了,还是换一种写法。
她咬着笔头,琢磨了半晌,门外邱时的影子在地上来回晃动,似是在无声催促她,崔荷思索了片刻,匆匆落墨后,便塞进信封递给红袖。
红袖将书信交付给邱时,邱时满脸喜悦地拿着信去交差,仔细叮嘱了信差几句,又塞了几颗碎银子,信差笑呵呵地接过,珍而重之地收进包裹中,拍了拍冲邱时道:“小将军放心,我送了那么多年信,就没有丢过一次。”
“有劳了,路上小心。”邱时将人送走后,关上宅子后门落上闩,方才安心回虎鹤园休息。
信件在路上走了十来日,总算送到了松洲巡抚衙门里。
信差初到松洲的时候便察觉有些异样,街上有许多士兵巡逻,所见行人皆是脚步匆忙,低头不敢乱看。
整座松洲城流露出了一种异常紧张的氛围,仿佛战事来临,一触即发。
他在一家茶楼里吃食,听到茶楼里有人在议论今日松洲城外发生的事。
驻扎在松洲城外的士兵因为施行新政,削减粮饷的事大闹军营,差点就要镇压不住了,但是新来的巡按御史大人有铁血手腕,杀了几个带头作乱的士兵以儆效尤,听闻血溅当场,把所有作乱的士兵都震慑住了。
如今军营里算是太平了,但这种太平又能延续到几时?
粮饷之事若不能好好解决,终究会引起底层士兵的不满,与时俱增的,除了怒气还有压制不住的人心。
信差站在府衙里,正低头寻思当中的利害关系,忽听闻有脚步声传来,他连忙抬头,就见一位身穿银甲的俊朗将军朝他走来。
来人身姿挺拔矫健,眉目刚硬冷傲,一身银甲铁胄泛着慑人寒光。
走近后,信差看见他的银甲上竟沾染了飞溅的血渍,血渍未干,仿佛还带着余温,信差不由联想到在茶楼里听到的那番对话,将军今天杀人了。
信差缩了缩脖子,眼底滑过惊恐,不敢直视。
将军的声音虽低沉冷淡,但语气却很温和,“有劳小哥替我送信。”
“不敢不敢,敢问是巡按御史谢大人吗?”
“正是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