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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荷暗自磨牙,怎么这个时候表演?偏她才画到一半,实在不能放弃。

大夫人从廊下走来,她神采奕奕,面露兴奋,冲崔荷说道:“阿荷你且在这儿画着,我去看看。”

崔荷哑然失笑,只好点头,冲红袖吩咐道:“红袖,你跟着母亲。”

大夫人走了,雅苑也空了下来,后面两排的女子皆驻笔停歇,心思早已飞到了庭院里,干脆合上画卷招来侍从,急匆匆地就走了。

如今画桌上只剩下她一人,崔荷甩弃杂念,屏息凝神,提笔继续作画。

面前走来一人,他的影子落到她的画卷上,崔荷抬头,宁宥冲她微微一笑,问道:“郡主不想去看吗?”

崔荷遗憾道:“想,但是我得把画作完。”

崔荷点墨,正欲下笔,宁宥却制止道:“若要表现薄而褶多的衣纹,可用战笔水纹描。”

崔荷愣住了,皱眉低头揣摩了许久,悬腕下笔,颤动而行,笔滑行之,停而不滞,笔锋藏锐,似水留波。

宁宥不由含笑颔首,孺子可教,基本的功力还算扎实,他复又问道:“一日练习几次?”

崔荷顿了一下,答道:“每日三练,腕上悬丝挂坠,以求稳而平。”

宁宥数次打断崔荷,崔荷也不见恼怒,虽不解,却也如实相告,眼看香柱即将燃尽,她还没把画完成,难免有几分着急,她抬眸看向宁宥,见他斜靠在桌前笑而不语,不由心中打鼓。

宁宥见她看来,不由掀起眼皮瞅她一眼,低声笑道:“着急了?”

崔荷心知赶不及了,干脆放弃,转而研究起衣纹画法,她点墨落笔,无奈道:“着急也没用了,小先生可否再替我看看,这样的画法可还正确。”

宁宥敛眸一笑,直起身来,绕到桌后教她。

崔荷忽然觉得眼前一暗,以为是自己在日头下站久了头脑发昏,遂甩了甩头。

可眼前依旧是一片暗影。

雅苑外有人高声喊道:“天狗食日啦!”

崔荷不由抬头看向天上,乌云蔽日,黑丝缠绕,金乌被慢慢吞噬,天际间一片昏暗,竟伸手不见五指,崔荷心脏砰砰狂跳,惊诧道:“天狗食日,可是有不祥之兆?”

宁宥眯眼看去,金乌已经完全被吞噬了,只余一轮光圈。

院子里有奴仆敲锣打鼓,意欲驱散天狗。

庭院升起火把,昏暗中,总算有了几许光亮。

宁宥安抚道:“郡主别怕,不过是正常的天象罢了。”

“可是……金乌被吞噬了,怕是大凶之兆。”崔荷慌极了,若世间没有了太阳,这尘世还能活人?

宁宥嗤笑一声,望着院子外慌成一团的世家子,嘲讽道:“过一会太阳就会出来了,你们这些人慌什么,一群没见过世面的。”

崔荷:“……”

外头兵荒马乱,人仰马翻,小孩哭声不止,崔荷担心大夫人在外头的安全,忙对守在自己身旁的绿影说道:“绿影,带我去找母亲。”

绿影断然拒绝:“郡主,如今这雅苑人人最少也最安全,您还是先顾着自己。”

“不可,红袖不会武功,没办法保护母亲。”崔荷眉心紧锁,拉着绿影便要离开,宁宥却拦在她们面前,说道:“郡主别担心,定国公府有侍卫,不会有事的。”

二人争执不下,外面却传来惊呼声。

“神女降世!天命所归!”

“神女佑我大梁!”

“神女下凡,凤凰和鸣!”

崔荷和宁宥茫然四顾,停下争执,齐齐来到院门外。

一片昏暗之中,层峦假山之上有一女子站在山巅,而她身后出现了一道虚晃的淡影,若站近了些,就能看出是一只上古瑞兽凤凰的虚影。

嘹亮的嘶鸣声从上空响起,一只庞然巨兽从女子身后破空而出,女子身上的幻影消失不见,她似是不堪重负,晕倒在地。

昏暗之中,一只浑身发光的凤凰浴火重生,双翼遮天,绚烂尾羽划出一道绚丽灿影。

庭院上空有飞鸟盘旋,久久不肯离去。

院子里的人皆下跪叩首,祈愿凤凰驱赶天狗。

崔荷膝上一软也差点跪下去,宁宥皱眉扶住她的手臂,面沉如水,提醒道:“郡主先别慌,这当中肯定有蹊跷。”

他走遍四海,什么异象没见过,今天属实是开眼了。

凤凰于飞,盘旋离去。

随着凤凰消失在府门外,天色逐渐明亮起来,光圈渐渐退去,金乌重见天日,院子里的人哭喊道:“是凤凰驱赶走了天狗!”

“神兽祥瑞,天佑我大梁!”

崔荷望着万里晴空,不由小声问道:“小、小先生,你可曾见过这样的世面?”

第62章

距离天狗食日一事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汴梁城中讨论得最多的就是那位驱赶了天狗的神女,街头巷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反倒把崔荷成为妙玄先生弟子的风头盖了过去。

崔荷满心期待来翰林书画院找妙玄,来迎她的是师兄宁宥,本以为能见到妙玄, 却不料师兄半句不提师父,且一直都由他来授艺。

崔荷疑惑追问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师父,宁宥笑得神秘:“你都没把画作完,师父不可能收你, 只能由我这个大弟子教你,你若不想学,出门转左好走不送。”

崔荷思考一瞬便答应了。

在宁宥手底下学了一个月, 她每日不停地作画, 然后送去书画院给师父检阅, 起初红圈很多, 后来红圈渐少,送去的画没再被退回来。

直至几日前, 宁宥提出让她跟着一起去街头卖画。

崔荷顾及自己的身份, 只好乔装打扮成一个小书童的模样,再戴上面具, 谁也认不出她来。

他们的摊位设在云归楼附近, 此处人流最多也最复杂, 每日行人如过江之卿,为他们带来了源源不绝的客源。

崔荷之前送去批阅的仕女图全部被摆在摊上售卖, 没想到十分受欢迎,半日时间便售罄, 宁宥翘着二郎腿坐在摊位前愉悦地数银子。

崔荷一度怀疑自己是否沦为了宁宥挣钱的工具,她打开折扇,挡住烈日炎炎,试探问道:“师兄,为何光卖我的画,你就不卖点自己的画?”

“哎,师父说了,这是对你的考验。”宁宥咬了口碎银子,然后丢进荷包里,封口后塞进了衣袖,呵呵笑道:“今儿也卖得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准备回吧,过段时间我得随师父出趟远门,你就自己在家多画几幅,改日再来卖。”

崔荷低头与绿影一起收起卷轴,正欲装进篓子里,忽然有一个穿着深衣的男子走到他们摊位面前拦下他们,因为走得太急的缘故他汗流浃背,边擦汗边问道:“有生意,你们接吗?”

宁宥抬头,狐疑问道:“什么生意?”

“按照我们的要求作画,一幅画五百两银子。”

宁宥手里转着两颗核桃,心中盘算起来,临安街那么多书画店铺,别家不来找,偏来找他们街头作画的,而且还叫价那么贵,该不会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画吧。

“什么画?”

深衣男子左右看了两眼,凑近了与他们神神秘秘地说道:“凤凰神女降世图。”

宁宥轻嗤一声,果然是见不得光的画,于是他问道:“你要这种图做甚?”

男子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道:“自然是为了收藏,找遍整座汴梁都没找到人画,就想找人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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