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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假,但那个老头不是真正的妙玄,宁宥才是妙玄。”崔荷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来,她跟宁宥学了那么久的画,若还认不出宁宥才是真妙玄,那她这个倾慕者可太不合格了。

崔荷喋喋不休的讲述妙玄技艺之精湛,举世无双,满脸皆是崇拜之意。

谢翎心里头却泛起一股酸意,好端端的一个大师为何非得伪装成同门师兄?必然是另有所图,做师父得端着,得与弟子保持一定的距离,可是师兄就不一样了。

朝夕同窗渐相知,岁流月逝心互慕,更何况崔荷已经知道宁宥就是妙玄,本就带着倾慕之情,再加上崔荷独守空闺形单影只,若宁宥再使些手段,他岂不能将单纯的崔荷哄骗到手?

幸好他回来得及时,如若不然,便要让宁宥钻了空子。

崔荷说得兴起,回去就要给他看宁宥的画,谢翎只觉得心烦,往后靠在车壁上,搁在窗沿上的手指不知不觉越敲越快。

谢翎打断道:“天底下有许多比他更厉害的画师,你喜欢学什么画,我给你找几个挑选,跟宁宥断了师徒关系吧,我会送上一笔钱财当赔礼。”

崔荷兴奋的表情凝固了下来,她不解问道:“为何?”

谢翎冷声直言道:“我不喜欢他。”

崔荷知道谢翎吃醋,心里确实开心,但是若只是因为谢翎不喜欢,她就要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她也做不到。

于是崔荷拒绝道:“我既已拜入宁宥门下,一日为师便终身为师,哪儿有随意更换师门的道理,而且宁宥其人,特别清高,能破格收我这个郡主都已经是破例了,我岂能随意伤了他的心。”

谢翎与她对视片刻,直到确认崔荷也是认真的,当下脸色就沉了下来,松开握着崔荷的手,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因为谢翎的翻脸而变得格外沉重。

崔荷咬着唇,偷偷去拉他搁在膝上的手,谢翎却抽了回去,双臂抱胸,神情冷漠。

她软着嗓子哄道:“你别生气嘛,我跟宁宥什么都没有。”

“你对他没有,就能确保他对你没有吗?”

崔荷非常肯定的回答道:“确实没有。”

她虽然只喜欢过谢翎一人,但是也不是没人向她献过殷勤,自然能分得清别人是否喜欢她。

宁宥为人清高傲慢,待她也是不咸不淡的,看她时眼神清明,言行也不曾有任何的逾矩,分明就是对待一个普通人。

她扯了扯谢翎的衣摆,谢翎依旧横眉冷对。

车内重归宁静,谢翎等了许久也不见崔荷继续哄他,顿时眉心一沉,周身气息也变得凌厉起来。

忽然肩上靠过来一个脑袋,有暗香盈袖,谢翎身子一怔,紧绷的身子奇异般的软和下来,他侧头一看,就见崔荷乖乖伏在他肩头,伸手搂住他的腰肢,她娇声撒娇道:“谢翎,你就答应我嘛。”

认识崔荷以来,他只见过崔荷这样对大长公主,如今被她以同样的方式,依赖的撒娇,周身戾气早已消散,抬手将崔荷搂入怀中,喉结稍动,抬起她的下巴,认真的说道:“凡事皆可依你,可宁宥这件事,没有寰转的余地。”

崔荷柳眉皱起,美眸泛着委屈,问道:“若我就要跟宁宥学呢?”

谢翎见她倔强,心里头虽有些不忍,但还是不肯让步:“不许就是不许,你要跟他学,就是不把我这个丈夫放在眼里。”

说完这句话,车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崔荷挣扎着退出了他的怀抱,实在无法理解谢翎,她都解释过了,他却半句不肯听,还拿这种话来威胁她,真当她会退缩?

崔荷不肯妥协,干脆坐到对面榻上与他对着干,“我就要跟宁宥学。”

她扭身侧坐,掀开车帘看窗外的街景,而谢翎见她如此,也阴沉着脸一声不吭。

马车忽然停下,车外赶车的马夫略有歉意的冲车内的二人说道:“老爷,夫人,车辕坏了,再坐下去,恐会出事。”

谢翎沉着脸出去检查,崔荷透过落下的竹帘,看到谢翎站在马车旁责备车夫,上次马车出过一次事,谢翎责令府里的马车每半月检查一遍,却没想到他离去三月,这些下人竟开始懈怠。

车夫弯腰哈背解释了一番,确实每半月都有检查,府里的册子都有记录,只是不知为何车辙会在半途就损坏了。

谢翎环顾了街道,发现距离忠勇侯府已经不远了,只好弃车步行回府,他撩开竹帘,抬头看向车厢里的崔荷,两人相视一眼,都有些别扭的移开视线。

谢翎冷声道:“下车,走回去吧。”

崔荷放下竹帘,弯腰从车里走出来,谢翎站在一旁,伸出手来扶她,却一眼都不肯给她。

金穗抱着马凳放下,正欲退到一旁,崔荷却挥手让金穗过来搀扶,谢翎盯着与自己疏远的崔荷,面色愈发阴沉,手握成拳,背在了身后。

午后闷热难当,崔荷抬手挡住日光,对身后的两个丫鬟道:“既然离侯府不愿了,咱们走回去吧。”

她径直越过谢翎,缓步往侯府走去。

东街虽没有临安街繁华,但街头林立了许多商铺,往来的百姓也不算少,平日里崔荷出府都是坐着马车出行,今日难得步行,也可欣赏一番街头盛景。

偶尔回首,就看到谢翎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他面无表情,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漠气场。

崔荷心情不顺,迎面看到几个挎着果篮的女子偷偷看向她身后的谢翎,掩嘴偷笑窃窃私语,崔荷盯着她们的表情,便知她们在盘算什么。

回首一看,果真看到她们几人福身行礼喊他,谢翎一怔,微微颔首示意,倏一抬头,便对上崔荷审视的目光,他开始主动与她们攀谈起来,竟还故意看她一眼。

她看到谢翎如此挑衅,心头涌出一股愤怒与失落,一甩袖子,转身便走了。

谢翎见她气咻咻的走远了,这才打断她们,说了几句后拱手道别,他快步赶上,来到她身侧,心平气和道:“我不过说两句话你就生气,你跟宁宥学画,我就不能生气?”

崔荷柳眉蹙起,不忿道:“这如何能一样?”

“为何不能。”

两人快到府门外,不远处有人喊他:“这不是谢大人吗!快驶过去。”

谢翎抬头,就看见苏大人等同僚坐在马车里朝他挥手示意,谢翎看到他们眼底的戏谑,当即拉起崔荷的手握住,崔荷觉得有几分怪异,想也不想便要甩开。

马车凑近了,苏大人看见崔荷,忙打招呼道:“老臣见过安阳郡主。”

崔荷认识眼前这几个大人,她曾在公主府见过,都是母亲手底下的人,因此她脸色也好了些许,颔首道:“几位大人有礼了。”

“我们方才还想去侯府寻谢大人,没想到这般凑巧。”

“你们找他做什么?”

苏大人和车内的几位同僚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了揶揄的笑容来,说:“谢大人,可没忘记咱们要去醉仙楼赴约吧?”

谢翎皱眉:“不是夜里吗?”

“哎,这日头都快落下去了,还不晚吗?咱们得提前去醉仙楼占座,醉仙楼来了个新花魁,一舞惊鸿……”话说到一半,就见谢翎以眼神示意他闭嘴,苏大人愣了一下,看到崔荷垂首静立,神色冷静,只瞟向他们几人时多了几分冷冽之意,他不禁在心中感慨,她与她的母亲实在太像了,虽没发话,一举一动隐隐有威胁警告之意。

几位大人纷纷闭上了嘴巴,崔荷淡淡一笑道:“几位大人好雅致。”

周大人斗胆问道:“不敢不敢,只是不知,郡主可放咱们谢大人出府应酬?听谢大人说,郡主温柔贤惠,体贴大方,想来同僚之间互相应酬,应该不妨事吧。”

“若我说不许呢?”崔荷冷笑,报应来得可真快。

几人不由相视一笑,纷纷调侃:“谢大人,果真不能去吗?”

谢翎挺直腰背,拍了拍崔荷的手,沉声嘱咐道:“自然能去,夫人,我今夜与几位去应酬,夜里不必留灯等我。”

崔荷一声不吭,眼睁睁的看着谢翎上了他们的马车,车辕转动,马车早已调转方向往醉仙楼而去。

车辕滚过青石板,发出硁硁响声,车上帘子卷起,不需凑近便能听到他们几位大人高谈阔论之声。

“还以为谢大人与康大人一样出不来呢。”

“我们去康大人府上接他,他家那位听说要去醉仙楼,气得拿扫帚赶我们出来,当真是个悍妇。”

“方才听郡主说不许,我们还以为谢大人你和康大人一样,是……惧内呢哈哈哈。”

“怎会,我是一家之主,郡主也得听我的。”谢翎的声音有些飘,却实实在在落入了崔荷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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