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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过后坐在案桌前日行一例作画,直到午后谢翎回了一趟府。
他竟是特意回来与她一起用膳。
他回来的时候,还拎了一个食盒,里面放着从云归楼捎来的百合糖水,是特意冰镇过的。
崔荷有些受宠若惊,从不曾见谢翎这般献过殷勤,可心里又很受他的照顾。
“为何突然买糖水回来?”
谢翎净手后,抽过木架上的帛布擦了擦手,走到圆桌旁坐下,状似无意道:“路过顺手。”
崔荷掀开食盒盖子就要品尝,谢翎制止道:“午后歇晌起来后再用,现在吃了你还能用膳?”
崔荷只好悻悻放了回去,金穗银杏要过来布菜,谢翎却挥退了她们,只与崔荷二人安静用膳,崔荷起初有些不习惯,因为谢翎给她夹的都是荤菜,她不肯吃,他还非塞给她。
“够了,我不喜欢吃红烧肉。”崔荷把肉还给他。
谢翎皱眉:“为何,瞧瞧你,就是不肯吃肉才这么瘦。”
崔荷坚定不移的拒绝道:“我不喜欢红烧肉。”
“那你喜欢吃什么?”谢翎茫然,他喜欢吃,自然也想把自己喜欢的也给她,但好像她并不喜欢。
“西湖醋鱼,咕噜肉,小酥肉我都喜欢。”
“好,我记下了。”
崔荷眨了眨眼,初初并未理解谢翎话里的意思,后来接连几日都能碰上自己喜欢吃的膳食,顿时便知道谢翎是何意。
起初为了迎合谢翎,让小厨房准备的都是些他爱吃的,却没想到谢翎竟然对她的喜好上心了,崔荷如何不喜。
夜里承欢也主动了不少,但他近日不知为何突然繁忙起来,午膳不回来了,但还是会嘱咐人每日送糖水回来。
挂念他的好,崔荷也做了点消暑的乌梅汤送过去。
本来想托人送去,但是又想去亲眼见一见平日里在兵部当值的谢翎是何模样。
崔荷换上一套新裁的衣裳,领着两个丫鬟一起上了侯府的马车。
兵部府衙在西市,从侯府东街到西市,要走很长一段路,崔荷来了一趟,方知谢翎每日归家路途之远,沿途穿过各区街坊,发现西市的繁华竟与东街不相上下,只是这一带的百姓衣着相较于东街,稍显朴素了许多。
来到兵部府衙外的府门大街,崔荷走下马车,一抬头便见一座气势恢宏的府衙,府衙正对一座照壁,上面雕刻着脚踏水纹的玄武瑞兽,府衙外有两座石狮伫立,须得五个人手拉着手方能围抱起来。
崔荷只顾着看府门,却被一个小孩迎面撞上,小孩个头不高,仅到她腰身附近,小孩撞了人就要跑,却被一个高个男子一把提溜住衣领抓了回来,他把人带到崔荷面前,恭敬行礼道:“见过夫人。”
崔荷认出面前此人是谁,是谢翎的副将之一白鹤,他陪谢翎一道去了松洲。
崔荷微微一笑道:“稚子无辜,放了他吧。”
白鹤笑着摇头,伸手探到他面前,道:“还不把玉佩还给夫人,她可是谢大人的妻子。”
小孩眨了眨眼,似是在辨认真假,最后在白鹤的淫威之下把玉佩还了回去,还小心翼翼问道:“你是谢大人的妻子吗?”
崔荷虽然有心想跟人亲近,但他实在是有些脏,崔荷只得作罢,点了点头,笑道:“我是他的妻子。”
“哎呀,我还以为他唬人呢,回去我就告诉小白,不要再做白日梦了。”小孩有些古灵精怪,插着腰,面露遗憾之色,上下打量了崔荷两眼,又满意道:“你是挺漂亮的,但在我眼里,小白才是最漂亮的。”
“到一边玩去,下次再偷偷摸摸的,小心我抽你。”白鹤恐吓道,小孩一点儿都不怕,往后跑了两步冲他做起了鬼脸,随后钻进人群不见了踪影。
小孩跑了,崔荷却被勾起了好奇心,问道:“谁是小白?”
白鹤解释道:“都是附近的小乞丐,没爹没娘沿街乞讨,大人救过他们一次,他们就认识了我们大人,隔三差五的,大人也会托我送些钱接济他们。”
崔荷微微颔首,没想到谢翎倒是挺有心的。
与白鹤一起跨入府门,沿着广庭甬道穿过仪门,沿着甬道直走,便见一座殿堂,走上石台阶五级,跨入一个院落,便来到了官员办公的吏舍。
谢翎不知去哪儿了,白鹤派了衙役去找谢翎,他和崔荷二人留在吏舍里等他。
崔荷坐在梳背椅上,理了理裙摆,问道:“最近兵部的事务很繁忙吗?”
白鹤答道:“事务倒是不多,但大人如今身兼数职,较之以往确实忙碌了许多。”
“我母亲又让他做什么了?”崔荷知道谢翎如今是军机大臣之一,手握两地兵权,很受母亲器重,却不知近来他在忙些什么。
“大人如今执掌皇宫禁卫军,正是肃清内部的时候,夫人也知道,禁卫军原本是昌邑侯管的……而且禁卫军又有许多汴梁的世家子弟……”
他没说完,崔荷也知道他此话是何意。
松洲指挥使唐诚进汴梁后交由刑部派重兵把守,不料他却蹊跷死于牢中,松洲谋反一事陷入了僵局,松洲其余被押解来的犯人皆指证此事乃唐诚一人所为。
但唐诚背靠昌邑侯,此事定然与昌邑侯脱不了干系。
昌邑侯世子声泪俱下撇清关系,然则无实证,昌邑侯数项职权暂时被大长公主收回,其中就有禁卫军统领一职。
禁卫军乃皇帝身侧最高武官统领,负责守护皇城,保护皇帝安危,非亲信不可。
先帝在时,信赖昌邑侯,便将此职务交给他,一直延续至今,如今被大长公主收回,转而交给了谢翎。
世家之间盘根错节,禁卫军当中就有不少酒肉饭袋,敲打不易,牵一发而动全身。
也难怪谢翎这几日心事重重,她在夜里转醒的时候都会看到他盯着窗外眉头紧锁,可每逢她问到,他皆缄口不言,大抵是不愿让她跟着忧愁。
“夫人来了?”谢翎踏着日光走进了吏舍,他今日穿着红衣官袍,墨发梳起以玉冠簪起,俊逸面庞上皆是惊喜之意。
谢翎听衙役禀报崔荷来了, 正与下属商议要事的他匆匆交代了几句便赶了回来。
他捧着几盒卷宗进门,见崔荷面色凝重,忧思重重, 不由脚步顿了顿。
站在崔荷身后的白鹤见他回来,已躬身告退,两个丫鬟也随着白鹤的离去一并退出。
掩上房门, 屋里就只剩下他和崔荷。
谢翎走近,崔荷已经恢复了情绪,拉过他的手将他带到书案后坐下,从一旁的食盒中拿出备好的乌梅汤, 献宝一般说道:“还冰着呢,快尝尝。”
谢翎接过,将碗中酸香的乌梅汤一饮而尽, 冰凉沁爽的汤汁洗涤过肺腑, 闷热的暑气一扫而空。
“你今日怎么来了?”谢翎将空碗交还回去, 上下打量了崔荷一眼, 她这人忌冷怕热,能冒着酷暑来看他, 实属难得。
“过来看看, 是什么绊住了你的脚步。”崔荷将空碗放回食盒里,又将食盒搁到地上, 素手拿过卷宗随意看了两眼, 自问自答般说道:“原来是这些公务。”
他的书案上搁置了许多书册卷宗, 整整齐齐有条不紊的叠在一起,左边是要处理的, 右边是已经处理完的,左低右高, 看样子他处理事务的效率十分之高。
只可惜刚拿来的卷宗又高出了右侧。
谢翎也颇有些无奈,歉意道:“最近是有些忙,等忙过这一阵子,午时一定回府陪你用膳。”
若不是白鹤如实相告,她也不知谢翎最近忙碌成这个样子,又怎么好意思无理取闹,崔荷摇头道:“不用,何必费一番周折特意回府。”
听她语气平平,也不似生气,谢翎心下稍安,歉意的摸了摸崔荷的脑袋,拿起案几上的卷宗处理起事务来。
崔荷见他桌上砚台的墨干了,主动替他研墨。
谢翎办公十分专心,一目十行,很快就阅览完一卷,提笔批注,又在宣纸上写写画画,崔荷不敢出声打扰他,见屋内闷热,他额上冒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便主动拿团扇替他扇风消暑。
原以为谢翎只要处理完手头这些卷宗就可以了,却不料有下属有要事禀报,频频进屋打断他的思绪。
崔荷自觉打扰,提出要先回府,谢翎起身相送,两人携手往府衙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