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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云娘没接他话,心疼地抱起他,“娘带你去上药。”

说完看也不看夏竹一眼,抱着儿子就往院儿内走。

待周二郎看到儿子额头顶着个触目惊心的青色大包进来,脸色瞬间就晴转阴了,几步过去把孩子从云娘手上接过来,沉声道:“带孩子怎么不小心些。”

朱云娘就知道会是这样,二郎才不会管钰哥儿是被谁碰到的,还是自己摔倒的,总之他的宝贝儿子受伤了,就是你这当娘的没看好。

朱云娘眼圈儿微红,把刚才的事儿简单说了一下。

周锦钰没想到自己被撞一下竟然惹出这么多事儿来,夏竹被秋霜惩罚,娘被爹无理训斥、竟然是要鸡飞狗跳的架势,不就是撞了一下吗,真的不是多大个事儿。

周锦钰搂了周二郎的脖颈,“爹,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上夏竹的,现在已经完全不疼了,很快就会消下去的。”

周二郎的长指冷不丁按在周锦钰鼓起的大包上……

“嘶!”周锦钰条件反射般疼得倒吸了口冷气,大眼睛气鼓鼓瞪向周二郎:“爹——!”

周二郎:“不是完全都不疼了么?不疼你还叫什么?你为了一个奴婢跟爹撒谎,嗯?”

周锦钰无话可说,这是跨越千年的代沟问题,解决不了,他再怎么融入也做不到像爹那样把下人当成私有财产。

周二郎吩咐云娘叫人去外面买冰块儿回来,云娘虽然不解天气这么凉去买冰块儿做什么,但现在夫君明显心情不好,少惹他烦为妙,没多问,打发秋霜出去买了。

周二郎把儿子抱到床榻上,道:“吾儿要记住你是身份尊贵的主人,奴婢伤害到主人,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都必须要受到惩罚,这样他们才能长记性。”

周锦钰没吭声。

周二郎拉过儿子的小手,握住,“我的钰哥儿小嘴巴撅着,可是不服气,觉得爹不近人情?”

“钰哥儿记住,靠人情是管不好人的,你要给他们制定规矩,人都是贱骨头,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爹这句话是对的。”

微顿,“你以为你对他们仁慈宽厚就是对他们好吗?大错特错!你的宽厚纵容只会培养一批奴大欺主的白眼儿狼骑到主人头上为所欲为,直到你忍无可忍最后处理了他们,你觉得这个结果是对主人仁慈还是对奴婢仁慈?”

周锦钰感觉自己被爹一通歪理邪说教育下来,竟然开始有点儿开始认同爹的观点儿。

周二郎见儿子忽闪着黑亮的眸子,小表情开始认真起来,忍不住笑了,捏了捏儿子的小鼻尖,“乖钰哥儿。”

“爹,我饿了。”

“好,咱们吃饭去,今天爹允许你吃桂花糯米糕。”

“是唐记那家的么?”

“当然。”

“我要吃四块儿。”

“太多了,糯米不好消化,就……吃两块儿吧。”

“两块儿半?”

“不准讨价还价。”

吃过晚饭,周二郎用软布包裹了冰块儿为儿子冷敷,云娘在旁边儿看得直皱眉,到底忍不住开了口,“夫君,以前在周家庄小娃子磕了包好像都是热敷来着。”

周二郎解释:“嗯,那种做法其实是错误的,小儿要术上有记载,这刚摔到以后需得冷敷,以防止肿胀继续扩大,等过了两天以后肿块儿已经形成才需要热敷。”

周锦钰听得心里感动,他爹为了他,在医术上都快自学成才了。

或许是凉气刺激,周锦钰忍不住打了个小嗝儿,一口气儿正喷到周二郎脸上,周二郎就笑,“桂花味儿的。”

朱云娘勾了勾嘴唇,心道:这也就是钰哥儿,换成自己把口气吹到他脸上,那怕是桂花味儿的,怕也是要当场翻脸,果然,对男人来说,他的亲骨肉才是最亲的,不可替代的。

下人房里,夏竹被罚了两个月的月银,委屈地趴在那里呜呜地哭,小主人自己突然蹿出来她能有什么办法。

春雨在旁边劝她,"别哭了,咱们周家就钰哥儿一个宝贝独苗儿,你给人撞出那么大一个包来,换成别人家,你被乱棍打死都说不定,只是罚了你两个月的月银,你该庆幸老爷仁厚。”

夏竹抬起头来,抽抽搭搭,“我知道主人家仁厚,是我自己倒霉,怪不得别人,可是我伤心的是秋霜姐竟然这样对我,你看她把我脸拧的,还骂我是贱婢,难道她就不是了?”

“我自然亦是贱婢,正因为我跟你一样都是可怜人,今天才愿意帮你,没想到竟然是帮了个不知好歹的。”

秋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冷冷地看着夏竹。

“今日你在大门口下跪,这让周围邻居看到了会作何感想,要知道翰林官可是顶顶清贵的官员,天下读书人的表率,这是送把柄给别人,让人说老爷苛待我们下人么?”

“能到周家做奴婢已经是我们这种苦命人最好的归宿,主人家好我们便好,主人家若是不好,你觉得你会每次都这么幸运碰到周家这样的人家?”

“我骂你贱婢,故意拧你的脸,是让夫人把这口气出来,夫人对下人宽厚没错,但那要看什么事儿,钰哥儿对夫人来说甚至比对老爷更为重要,你觉得你伤了钰哥儿夫人当真不会给教训?”

第91章

秋霜当面把话说开了,夏竹这才感觉到后怕,但要她马上对秋霜感激认错她亦抹不开面子,只趴那儿继续呜呜地哭。

秋霜没再多说什么,若要说委屈,谁人不委屈,就算是夫人亦要时时看老爷的脸色,揣摩着老爷的心思办事,这世间的女子又有多少人如周大姑般上有父母宠爱,下有兄弟回护呢?

人,始终得认清自己的位置。

春雨目光闪了闪,万没想到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儿的秋霜竟然这般厉害,不过有一点儿她和秋霜的看法是一致的——周府好,她们才能好。

夏竹只是被罚了二个月的月银就委屈上了,当初爹在侍郎府做管事的时候自家的小日子是何等滋润,可侍郎府一倒,爹这么多年攒下的银子全没了不说,还赔上一条命去,全家都受到牵连。

说白了纵然拥有金山银山都不如有靠山,以后兰姐儿就是自己的靠山,而兰姐的靠山是老爷,是周府。

三个小丫鬟各怀心事,但都明白自己的命运是与周府绑在一起的,留在周府是她们最好的归宿与选择。

夏竹想明白了,更是打心里感激老爷的宽厚和仁慈。

只是钰哥儿身上被蚊子叮个大包周二郎都心疼,儿子额头平白无故被撞这么大个包,他如何能不恼夏竹?

现在不惩治是不想让善良的儿子有心理负担,同时也不想让人说他刻薄,夏竹被逐出周府是早晚的事,周二郎看见她烦!

周二郎给儿子冷敷了一会儿,又给抹了清凉消肿的药膏,周锦钰咧着嘴儿笑,“爹这般心疼我,钰哥儿觉得这包没白起。”

"净说浑话——来,张嘴,让爹看看我们钰哥儿小舌头。”

周锦钰张大嘴巴,周二郎见儿子舌苔上的小裂纹已经淡化了许多,转身对云娘道:“雪梨银耳百合枸杞冰糖水继续每天喝,竹荪二参乌鸡汤他若实在不爱喝可以隔些日子喝上一回。”

朱云娘在一旁笑,“夫君的医术要超过薛神医了,薛神医用草药治病,每次钰哥儿都捏着鼻子喝,夫君只用食补就叫咱们钰哥儿的身体便强健了许多。”

周二郎:“这你就小看薛神医了,此一时彼一时,那会儿钰哥儿的身体状况不得不用草药调理,即便是药三分毒,总体来说也是利大于弊,如今则不然,孩子自身体魄强健了许多,再辅助食疗,一些小毛病自然就可以不用药。”

顿了顿,周二郎又道:“给钰哥儿熬的糖水娘子也可以跟着一起喝没什么坏处,现在天气干燥容易阴虚火旺,可以让丫鬟们多熬一些给家里人喝,给爹娘熬的时候少放些冰糖,糖水生腻,老年人喝多了无益。”

说着说着周二郎没感觉到钰哥儿的动静,扭头一看,他没说两句话的功夫孩子竟然倚靠着被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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