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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不是夫妻二人同房的日子,周二郎索性也没往小卧室抱他,直接让孩子跟着自己睡。
钰哥儿血气不旺,一到天冷就手脚凉,周二郎给孩子脚底下放了温度适宜的汤婆子,云娘看着他忙乎没有插手,她看得出来,二郎伺候儿子乐在其中,用二郎自己的话来说就是——
亲手照顾自己的孩子,一开始觉得麻烦不想管,可适应了以后便觉得很充实,看着孩子在自己的照顾下,一天天的长大,你爱他,他回报你更多爱更多的快乐,在外面所处的世界越复杂,回到家里逗逗孩子,越能感受到这种简单而纯粹的快乐以及满足。
孩子睡着,周二郎同云娘说起给大哥找个伺候丫头的事儿,云娘是明白人,知道丈夫口中的所说的伺候丫头就是通房,她想了想,开口:“大哥憨厚,得找个性子老实的才好。”
周二郎不赞同,微微拧眉道:“太老实了似那泥雕木头般,不讨人喜欢,柔顺乖巧是要的,但亦要有活泼的一面,最主要长相得出挑,不能委屈了我大哥。”
“就不知这是夫君的标准还是大伯的标准?”
朱云娘半真半假地笑言。
周二郎挑眉看她,“怎么,娘子吃醋了?”
“善妒乃是七出之一,我们母子好容易盼得云开见月明跟着夫君过上几天好日子,断不能给夫君休妻的借口,便宜了别的女子,夫君想要什么样的女子,纳了便是,左右不过是个妾室。”
朱云娘这番话当真是高明,第一句话暗示周二郎她曾经为这个家付出的辛苦和努力,接着把儿子和自己紧紧捆绑到一起,以我们母子的立场说话,明着没有吃醋,暗里却又醋劲儿冲天,既满足男人的虚荣心,又不招男人烦。
最关键还正应了周二郎那句:乖巧听话我要,活泼我也要。
周二郎受用,揽了云娘过来,贤妻娇儿,周二郎满足。
过完中秋节大郎就要去军营报道,小孙子也要去瀚墨书院读书,周老爷子忙乎起来,平时初一十五他都上会上香祷告,八月十五这么大个节日更得重视。
家里的神仙管什么的都有,唯独缺了个武神,大郎现在用得上人家,得去庙里请一个回来供着。
二郎真君就不错,不但有武道神通,更有上窥天庭,下探幽冥的竖瞳,本事了得。
就不知道这京城哪里的二郎神庙最为灵验,这事儿老头儿没问周二郎,他知道二儿子对鬼神一事向来看得淡,说不得随便指一个庙来敷衍他。
老头儿自己出去一番打听,得知京城里香火最旺的二郎真君庙在东郊的九雁山,距离京城约莫六七十里地。
大郎天天往贺家跑,二郎当值,凤英忙着铺摆她那店铺,一个比一个更忙,老头儿谁也不想麻烦,蔫儿不声一个人骑着毛驴儿溜溜达达出去了。
平时老头儿在家也呆不住,经常出去转悠,中午不回来吃饭的情况也是有的,因此家里人也没当回事儿,等到晚上老头儿还没回来,一家子着急了。
周二郎迅速画了几张周老爷子骑驴的画像,命令家里所有人拿着画像出去打听,出去找,一柱香后不管有没有找到,都回来家里汇合。
大哥不能开口说话,二郎便叫钰哥儿跟着大伯骑着马一同出去找。
周二郎猜测京城地形复杂,爹大概率是迷路找不到家了,自家这一片儿他应该不会迷路,约莫是去了远的地方,可就算是去了远的地方,自家住的这块儿乃是京城繁华所在,再容易打听不过,周二郎忍不住心中焦急。
还好,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周大郎带着钰哥儿回来了,两人打听到周老爷子跟很多人问路怎么去九雁山二郎神庙。
兄弟俩对视一眼,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爹定然是去庙里请神了,只这九雁山爹骑着毛驴一天足够走个来回,这么晚还没回来着实让人担心。
周二郎只得安慰自己老头子一没财、二没色、三没仇家,不会出什么事。
周二郎蹲下身子,“钰哥儿,爹要和大伯出去找爷爷,自己一个人在家害怕吗?”
周锦钰怕他担心,忙摇摇头,“爹,我不害怕,你们走了我蹬着小板凳把咱们家大门栓上,不是家里人回来了,我不开门就是了,爹不用担心我,你和大伯给爷爷带上衣服,快去找他吧,晚上这么冷,不要冻到爷爷。”
“好孩子,爹的乖娃。”
周二郎抱了抱儿子,迅速和大哥出门上了马。
出城的道路太多了,不知道会不会和爹正好走岔,周二郎道:“大哥,我们先一块儿去城门,问一问守城的军士是否看到爹进城再做定夺。”
周大郎点点头,也只能先如此。
兄弟俩策马赶到城门,掏出画像向守城的士卒询问情况,不巧的是前一波守城的士卒刚刚交了班儿。
周二郎忍不住感到自己的官职是太小了,假如自己坐到徐庚的位置上,眼前这点儿事儿都不算个事儿。
爹在城外的风险远远比京城内高得多,兄弟俩决定先出城去找,幸好去往九雁山的官道就一条,周大郎骑术了得,加之身下的幻影跑得快,先走一步,二郎跟在后面。
周大郎策马狂奔,幻影似乎是感觉到主人焦急的心情跑得飞快,道路两旁的树木模糊成残影迅速被甩在身后,疾驰中周大郎眸光一紧,忽地用力牵扯手中缰绳,命令幻影调转马头往回跑去……。
待周大郎翻身下马看清楚路边土沟子里躺着的人影,满目震惊和恐慌……
周老爷子在医馆里悠悠转醒的时候,怀里还紧抱着从庙里请来的二郎神君像,看到两个儿子一脸担心地瞅着他,老头儿还有点儿迷糊,问:“二郎,我这是在那儿?”
“爹,咱们在医馆里头呢,你这会儿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疼不疼?”
周二郎拉住老头儿的手急声询问。
“还有点儿晕乎,不很疼了。”
“爹,是什么人打晕的你,你自己知道吗?”
周老爷子皱起眉来,道:“爹从庙里往回走,半路上碰见一家子沿路乞讨的,说是老家遭了大旱过不下去跑出来了,爹看跟着的两个娃子大的不过跟咱家钰哥儿一般大,小的还抱着呢,饿得都快没人形了瞅着怪可怜,爹就把捐完香火钱兜里剩下的十几文钱都给了他们,那家的汉子非要给爹磕头,爹下去扶他,后来就……”
周二郎听明白了,对方这是看上爹骑着的驴子了,爹给的十几文怎么能跟可以卖几百文的毛驴相提并论,正应了那句话:穷山恶水出刁民,人一旦挨饿挨得狠了,什么事做不出来,易子而食可不是说说的事儿。
没有把爹杀人灭口,或许是良心没有完全泯灭,也或许是怕把事情闹大,谁知道呢。
老爷子没有大碍,周二郎放下心来,与此同时心里对北方两省的旱情是否瞒报起了疑虑,还有就是他提出的废除按人丁收税转而按拥有的土地征税到了地方怕是没那么容易实施下去……。
虚惊一场,周二郎花钱租了医馆的马车送老爷子回家,平时没觉得如何,爹这一出事儿才知道爹在自己心里有多重要。
这人世间,最亲密莫过于生你的和你生的,至于夫妻,那是另外的一场修行。
中秋节在大干朝是重要且隆重的节日,朝廷官员公休三日,升任翰林侍读兼南书房行走以后,周二郎身上的压力倍增,因为他无法预测永和帝召见他时会问他什么样的时政问题,亦或是单纯的闲聊天儿,问时政,你不能一问三不知;闲聊天儿,你也得跟得上帝王的话题。
所以,没有深厚渊博的知识功底是没办法做皇帝的秘书处首席顾问的,而要再进一步,进入到权力的核心圈儿远比考科举卷得多了。
难得放松,周二郎比往日多睡了会儿,周锦钰走到卧室门口见他还睡着,蹑手蹑脚准备离开呢,被他爹叫住:“钰哥儿到爹这儿来。”
“爹,你睡醒啦。”
周锦钰凑到周二郎床前被他双手一掐腰给抱到床上,脱了小靴子,掀开被子把儿子塞进自己被窝里,“小孩子家家的你起这么早干嘛。”
周锦钰抬头瞅他,小手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沙漏,“爹,不早了。”
“不用管它,陪爹再睡会儿。”周二郎揽过儿子,长指遮住儿子的眼睛,命令:“闭眼。”
周锦钰拽开他手,小脑瓜从他臂弯里钻出来,“爹,快要吃早饭了。”
言外之意是:一会儿家里人都起来吃饭,爹您不起来合适吗?
周二郎打了个哈欠,装做满眼倦意道:“昨儿晚上爹处理一些东西忙活到半宿,你娘会跟他们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