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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还是看得清楚。”
江淮之并无太大意外神色,只轻轻倚上椅背。
“也是了,毕竟俗言有云,‘除非己莫为’么。”
“孤这么信任你,你却干出这样狼子野心的事情!”
被一次次戳心窝子打击,少年险些掀了桌。
“你利用孤!”
“小孩子脾气。”
他眸中那潭温柔春水,却好似一夜之间过了冬,生生冻出些寒气。
“江家世代为帝师,无论是谁上位,这位子都是我的,只不过...更愿意选你罢了。”
他讲话太过直白,剌得李乾景心口生疼,生生压抑住火气问道。
“为什么选孤?”
“在公,你性子纯善,心怀悲悯,爱玩了些却也知道上进,能以社稷为己任,也能低头看遍百姓苦难,是大靖需要的明君。”
江淮之缓缓道来,面上却无波无澜。
“在私,你是我亲自教出的学生,人非草木,即便如今针锋相对,这份情谊也不易割舍。”
少年神色动容,既是愤恨,又有悲戚。
“所以你来找孤谈判,你想要什么?”
“你与柚儿的婚事定在了十五日后。”
谈及此处,江淮之声音又凉了三分。
“取消它。”
“你痴心妄想。”
此话入耳,李乾景眸中怒意滚动。
“你想让孤称帝后,将小柚子赐婚给你,你痴心妄想!”
少年站起来,双手抵在桌上,俯身朝前盯着他。
“你若有本事,便换一个皇子扶持。”
江淮之闻言却是笑了,只那笑意一路蜿蜒,却在抵达眼底前戛然而止。
“不愧是我教出的学生。”
他嗓音薄似雪片。
“笃定了我不会换你。”
“你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浪费时间,要是真想换人,不会在这里跟孤废话。”
李乾景像极了只逼急的小兽,胡乱撕咬着。
“你缺德的要命,偏偏又心怀天下,觉得我那几个皇兄干的不会比我好,明明恨不得给我杀了把小柚子抢走,却还要恭恭敬敬把帝位双手奉上,当真是可笑!”
“长大了。”
江淮之微微抬眼看向他,眸中似笑非笑。
“那便休怪先生,真的不当人了。”
“你早已非人,又何必假惺惺地关照我...唔...”
少年唾骂之语还未说尽,却顿觉喉中一阵窒息,反应过来时,只瞧见江淮之眼底发狠,纤弱的一只文人手用力抵住他的脖颈,将他生生撞在书架上!
“帝位是你的。”
他缓缓开口,唇边是化不开的冰冷寒意。
“柚儿,必须是我的。”
少年被人制住,喉中滚不出一句话。
他不知这人突然发什么疯,又哪来的这么大力气,一双眼用力瞪着,几乎是目眦欲裂。
“你...”
江淮之淡淡瞧着他,良久方一挑眉。
“别无选择。”
“你算...什么...”
李乾景挣扎得用力,口中叽里咕噜谩骂着什么,直逼着他捏了狠劲,连指尖都微微泛了白。
他只是个文人,并无多大力气,李乾景虽也不习武,但到底年轻气盛,将人摁死在书架上时,他能听见自己骨节微折的细小声响。
饶是这样,他也分毫没有放过这位太子殿下的打算。
“听明白了,就莫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语气凉凉的,冰冷的一双眸子扫过少年怒不可遏的一张脸。
“我不介意一整日,我们两个就这样。”
李乾景低吼一声,痛苦地闭上了眼。
他能感觉到,江淮之手下愈发发狠,将他的喉结处几乎压断,痛得他想逃,又挣脱不开,想叫,却也发不出什么声响。
他只觉得呼吸越发困难,有种被丢到水中永远上不来的窒息感。
当然他不相信江淮之这样的人,能做出弑君之事,只是他不想去赌,却又不想低头,被人将尊严践踏在地。
僵持之间,门外蓦然一声什么东西落地的巨响。
江淮之似是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少年身上,被这忽然间一下微微惊到,下意识收了收力气,得以让人逮着空子脱身。
他不动声色皱皱眉,回眸看过去,随即那泛白的指尖,就深深嵌入了掌心。
是符柚。
叫她瞧见自己这般失态的模样,他心中难免不安。
“小柚子,你来得正好。”
李乾景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手指颤悠悠指向他。
“这人发疯,他想弄死我!”
小娘子不知所措地立在门口,瞧着少年歪了的发冠,水盈盈的圆眸就慢慢转到了他身上。
“先生。”
她怯生生开口。
“你方才好凶...怎么了吗?”
被她这样一问,江淮之面上微窘,险些挂不住。
他在她面前,一向温和儒雅,自然不愿让她看见自己这副阴冷嫉恨的模样。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没有什么。”
他不自在地开口。
“犯错了,罚一罚。”
“谁家往死了罚啊!”
李乾景快气疯了,闻言更是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
“小柚子你看清楚,什么温柔那都是演的,你要是喜欢他非跟他过,他以后也这样对你!”
符柚将方才那一幕瞧了大半,本就心有余悸,被少年再这样添油加醋一番,一贯活泼张扬的唇角也耷拉了下来。
她想起很多话本里写过的,姑娘家被夫君欺负的故事,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下意识后退一步。
“跟你过便好了么?”
知道她听进去了,江淮之微有怒意。
“你是叫她听你耍小孩子脾气发火了便摔这扔那,还是瞧着你三年一选妃留个后宫充盈的美名?”
“你!”
他显然没想到江淮之说话能这么直白露骨,气得从地上直接蹦起来。
“孤喜欢小柚子,不可能那么对她,孤早就想好了,要与她一世一双人!”
“幼稚。”
江淮之嗤一声。
“尚书府的力不要了,将军府的势也不借了,你以为那把龙椅坐上去便万事大吉了么?后宫与前朝自古一脉相连,你的每一桩婚事都是国事。”
“孤还不稀得要她们呢!”
少年莽足了劲跟他吵。
“孤靠自己就能让这海清河晏,靠自己便能给小柚子最好的日子!”
“她也不是什么穷苦人家的女儿,自小娇生惯养长大的,你多给她一斛东海明珠少给她一匹西域绸缎,又有何分别。”
他心底一股股酸气直朝上涌,酸得他说话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句句肺腑不掺一点客气。
“她只愿与心仪之人共度余生,我便是她心仪之人。”
“你胡言乱语!”
李乾景指着他鼻子才骂,也根本顾不上一国太子应有的矜贵,颇有些京郊小巷里两家扯头花的意思。
“你不过就是使了些难看的手段哄得她团团转,她迟早会醒悟,我与她青梅竹马才是最相配的!”
符柚听着他们一言一语地来往,开始后悔自己为何要跑来东宫瞧着一场乱七八糟的戏码。
“那个……”
她甜甜出声,声音不大,却足以彻底闭了两个人的嘴。
“你们不要再吵了啦……”
“没有吵。”
江淮之迈步过去,一副凌厉的剑眉随之柔和下来。
“人皆有脾气,我也绝非圣贤,但这份脾气,永远不会留给柚儿。”
“好……我相信先生。”
小娘子笃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乖乖点了头。
“但是先生也不要和他打和他争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不用吃醋的。”
“……”
江淮之缄默半晌,耳根发了烫。
“没有...吃醋。”
这话他听了羞,李乾景听了却是恼,又碍于是小柚子说的不忍发作,开口酸溜溜的。
“我不介意你喜欢过别人,反正别人就是别人。”
他偏过头去,哼了一声。
“成亲之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让你喜欢上我的。”
“诶对。”
符柚这才想起来她跑来东宫的目的,慌忙蹲下来,小手将方才惊惧间散落一地的文书扒拉起来,在掌心摆得整整齐齐递给李乾景。
“李乾景,对不起,我们虽然一起长大,但是我对你真的没有别的心思……这份婚书和聘礼单子,我在床头瞧见了,就立马赶来还给你,我们的婚事真的不办了,好不好?”
她态度诚恳,却肉眼可见那少年尚显青涩的脸上悲怒交织,最后化为骇人的寒意。
“不好。”
他斩钉截铁地打断她,一把上前握住了她的皓腕。
“我们不在这里说,我不想你再看见这个人。”
指节绕上那一方香软,还未贪恋三分温度,手腕蓦然传来一阵剧痛,似乎整块骨头都要跟着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