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冬复春7(1 / 2)
血染红了草原。
阿娜从没见过这样的平游。
拿着她的月行剑,浑身浴血。面前躺着的尸体面目模糊,看尸体的身量和打扮,是个中年女人。那尸体手无寸铁,着锦衣,指上戴着镂花黄金甲套,耳上是对梅花耳钉,身上并无其他伤口,仅脖颈间一线红痕,是她殒身的明证。
不知为什么,阿娜从那死亡的、无五官的脸上,看出了笑意。
平游是站着的,拿着剑,摇摇欲坠站不住,随时要倒下的样子。那些血是从她来的,从眼睛里耳朵里流出来,身上有的伤口浅,血已凝结,留下黑褐色的印迹,有的伤口新鲜着,血还在往外流淌,汩汩涌动,带走生机。
风把铁锈腥味吹得四散开来,充满这一方天地。
阿娜疑心,一个人是否有那么多血可以流。
萧萧。
草叶伏倒。
时间在这片草地上变成一个暧昧不明的概念。也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也许只过了一息。
女尸唯一的伤口愈合了,她站起来,脊背笔挺,姿态优雅地,一步步朝平游走去,衣服上不曾沾上一点草屑泥土,甚至没有血迹,仿佛之前委顿在地的是别的存在。
平游的面孔被血糊住,她战栗,向后退,又停在那里。那么恐惧的样子。阿娜确信平游此刻立在那里并非因为勇敢,而是,吓得僵住了,就像遇到狼的羔羊,有的会跑,有的傻傻站在原地,平游现在就是这样。
近了,锦衣女子停在离平游一臂的距离,嘴巴一开一合。
阿娜听不到说了什么,只看到平游因为那些话更加惊恐,发抖,然后用哆嗦的手提剑,决绝地,解脱般,割了自己的脖子?!
喷溅的四射的血,依然没有在那锦衣女身上留下痕迹。她像一尊绝对光滑的瓷器,那些血顺着她的发丝,顺着衣角,滑落,继续染红泥土和草地。
伤口极深,几乎要把头和身子分开。这是平游的梦境,阿娜知道,但还是担心,因为平游现实里的身体也在颤抖抽搐。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样,会损伤到魂魄吧?阿娜在思考把平游从现实中唤醒的可能性。
却见那锦衣女子,用黄金甲套锋利的边缘,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血滴落到平游的尸体上,平游死而复生了。她跪在锦衣女子脚下,卑微地磕头求饶,伸手去够对方曳地的裙裾,剑丢在一旁,平日视剑如命的她甚至没有看一眼。
平游满是血污的手落空了。那女人侧一步,捡起剑来,缓缓地、带着惩罚意味地,捻一缕平游的头发,割了下来。
平游哭得那样绝望,小幅度挣扎着,摇头,眼泪冲掉了上一次死亡凝在睫毛上的血,阿娜在小小的卧房里唤她,没有用,平游无法醒来。看着平游又一次自己撞上剑锋,然后再一次被复活,阿娜心急如焚:“跑啊!站起来跑啊!”
这次,梦里的平游仿佛听到了,也站起来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跑,腿就被斩断。阿娜气极,冲过去想阻止这一切,却从中间穿过,无法触碰到。
原来那些血是这样来的。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这一夜接下来的时间,阿娜又三次目睹平游的死亡,最后一次,平游举起剑,对着那女人刺去,然后以一种与她剑术极不相符的准头,荒谬地,与那女人擦身而过,摔倒在地,剑贯穿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