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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凛点了点头,任凭宁景和抓着他的手腕,把他牵去了停车场。

“今天怎么没在剧组拍戏啊?”

包装袋的撕拉声在狭窄的车内响起,宁景和捏着湿巾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擦过喻凛的眼尾泪痕:“只准你休息吗?”

末了,他又补充道:“来见以前的朋友。”

喻凛感受着柔软的湿巾从自己的眼皮上缓缓擦过,香精味窜进鼻腔,让他不自觉地搓了搓鼻尖。

“江时晏啊?”

宁景和一顿,说:“我不知道他在不在。”

喻凛直白地说道:“他在的,你那朋友喊你过来估计就是为了见他。”

宁景和:“……你怎么知道?”

“我刚从里面出来,当然是见到他了。”

眼睛上的不适感被清理干净,喻凛轻颤着睫毛,睁开了双眼。不知道是因为他多次揉搓,还是眼里的泪流得太过,他的眼眶通红一片,迷迷蒙蒙的,瞧着有些可怜。

宁景和迟钝地收回手,正疑惑这里荒郊野岭他哪里搞来的芥末,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就看到放在一边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上俨然是那位邀请他的旧友的名字。

“宁哥啊,你到哪了,这里可能有些不太好找,需要我去接你吗?”

宁景和拿着手机,视线落在喻凛的脸上,迎上他好奇的目光。

“遇到一点事,等我……”

“别去啦,宁哥。不好玩的。”宁景和看着喻凛缓缓地张合嘴唇,无声地说道,“不如陪我去一个地方。”

宁景和的视线停落,几次呼吸沉沉。

“宁哥?喂,怎么了宁哥?”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继续催促,宁景和深深舒了一口气,回道:“不好意思,我路上遇到一点事,可能要爽约了。”

宁景和没有想到喻凛要去的地方居然是他的高中。

还是上课时间, 校外的林荫大道鲜有人声,只能听见夏蝉在大叶榕上不知疲倦地鸣叫。

喻凛下了车,逆着校门口的方向绕着校外的栏杆和围墙慢步走, 宁景和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忽然,他看见喻凛在教学楼后的偏僻矮墙前停了下来, 仰着头认真地丈量了一下高度,随即后退几步, 一个俯冲,三两下地爬上了墙顶。

宁景和:“!?”

宁景和:“……你这是在做什么。”

跨坐在围墙顶端的喻凛微微倾了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说话,抿着嘴和学校里正准备翻上来的少年大眼瞪小眼。

少年呆愣了几秒, 抬手就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哥们,牛逼,能拉我一把不?”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暴躁的怒吼:“喂!干什么的,哪个班的学生!”

五分钟后, 从正门安全进校的宁景和拽着喻凛, 现场胡编乱造了一通来意,和年级主任道了歉。

“拍戏经过, 带我朋友回来看看, 没想到他胡闹习惯了,非要和我打赌说这里的墙没剧组里高。”

宁景和是鹭城一中的优秀毕业生, 高中时期便备受各大老师青睐。深邃清俊的脸这么一刷,加上年级主任也认出了沈星琢的脸, 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又申明让他们不准再犯, 才提溜着逃课的少年气势汹汹地走了。

“你应该和我说一声。”宁景和责备地看向喻凛,“也不知道是谁昨天信誓旦旦地保证过。”

“知道错啦。”喻凛说道,“我就是想体验一下翻墙进校是个什么感觉,谁想到正好撞上了那个逃课的倒霉鬼。”

喻凛永远认错态度极好,但下次还敢。

宁景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问:“现在想去哪里?”

喻凛若有所思地望着不远处的教学楼,默不作声,但宁景和却意外地从他的表情里猜出了想法。

教学楼一楼没有教室,中间是一块巨大的展墙,上面挂满了合届学生的毕业合照。

喻凛俯身,目光一寸寸地在上面扫过,率先看到的其实还是江时晏高中时在校庆上弹吉他的照片,而当时的主持人宁景和,正在他身侧帮他调试麦克风,江时晏迎着艳阳抬头,阳光掠过宁景和的肩膀落在他的脸上。

视线下落,另一张则是短跑比赛结束后,江时晏安静地望向跑道上鹤立般的宁景和的一幕。

青梅竹马,总角之交。

难怪沈星琢看到这张照片后,压抑的情绪会突然崩溃。

宁景和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张照片,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之前的网络传闻。

“在想什么?”他面色不虞地问。

喻凛直起身,收回了视线:“我在想……人为什么会喜欢另一个人?”

宁景和没想到他会抛给自己这么一个问题,脸上的表情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为什么会想这些。”

喻凛眨眨眼,目光单纯地望着他:“原来你也不知道。”

宁景和愣了片刻,随即低低地笑了一声:“因为原因很复杂。被某个特质吸引,仰慕,沉溺,或者只是单纯地习惯对方的存在,都有可能。”

喻凛问:“那你呢?”

蝉声聒噪,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洒落下斑驳的影,金灿的光芒晃眼,整片视野都像是蒙上朦胧暧昧的纱。

宁景和沉默了几秒,不自然地将目光从喻凛脸上挪开,避开了他的视线:“因为,独一无二。”

“……宁景和也是这样想的吗?”

他这句话说得很轻,宁景和最开始并没有听清他的声音,但喻凛很快揭过了这句话。

“所以为什么,会去寻找相似的替代品。”喻凛踩着楼梯往下蹦,宁景和跟不上他跳跃的、没有逻辑的思路,更猜不透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语气冷漠地往下说:“那只是自诩深情的、廉价的自我感动。”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喻凛的哪根弦,他一下子笑开了,暂停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回头抓过宁景和的小臂:“校门口的烤鱿鱼好像很好吃,走吧,哥?”

喻凛不理解江时晏追忆的那些少年时光。江时晏怀念那些不经意的对望,怀念曾经举手投足间的默契,想他深藏心底的那些少年情愫,与分别多年求而不得的苦恋。但他要是真这么情深,又何苦去找宁景和的替代品。

如果有人说世界上还会有第二个与他哥一样的人,可以代替他陪在自己身边——喻凛搓了搓指腹,他大概会控制不住想要拧断对方脖子的欲望,多看那人一眼都像是对他哥的亵渎。

滋啦滋啦的油爆声在铁板上炸开,辣椒呛鼻的香味飘散在空气里,老板很快烤好六串鱿鱼递到喻凛的手里,一只手拿不稳,刚一接手就横七竖八地往两边倒。

宁景和找老板另外要了半个餐盒,抓着喻凛的手把那些烤鱿鱼倒放下去,又抽了几张纸擦干净他手上的酱汁。

“吃完我们再回去。”

喻凛用牙一撕,酱汁溅在了脸上:“我知道,你不喜欢车上有味道。”

宁景和捧着餐盒默不作声,又扯了一张纸递给喻凛。

他其实想问,你会怎么知道,明明今天是第一次坐他车。但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而后随着一声铃响,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校门口瞬间涌出了无数学生。不知道是谁要眼明耳亮地发现了他们,大喊了一声,宁景和还没来得及带着喻凛跑,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喻凛还在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几个学生已经拿出手机开始咔咔拍照。

有胆子大的女生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冲上前一个大劲怼在了宁景和的脸上:“学长,签个名呗!”

宁景和:“……”

宁景和把喻凛的鱿鱼换到了左手捧着,接过笔借着女生的力飞快地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和一个“金榜题名”。

女生于是心满意足地把目光转向了还在状况外的喻凛。

“……唔,我也要写吗?”

女生猛猛点头。

喻凛再次接过宁景和递来的纸巾,把手擦干净,思考了有一会,才紧跟在宁景和的名字后龙飞凤舞地签上了“沈星琢”三个字,潦草得堪比中医手写的药方。

“能不能也送我一句话啊?”

喻凛想了想,在“金榜题名”的前面补上了一句“好好学习”。

女生欢欣鼓舞地接了笔离开。

宁景和扫过周围蠢蠢欲动的其他学生,浅淡地笑着:“抱歉,剧组还有通告,我们得走了。”

喻凛被他扯了一个踉跄,下一秒从他手上的餐盒里拿起一串鱿鱼,叼在嘴里回身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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