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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将分析,若准噶尔拿下伊犁,下一步便是和田。”
烟火落下一段,胤禛转头看康熙。
“皇阿玛,若和田被攻下,离他们攻破拉萨也就不远了。”
“一旦西藏落入准噶尔手里,川贵一带也会动荡,您应该清楚准噶尔人有多不安分。”
康熙眼神复杂看着胤禛,他没收到密报,老四对军权的掌控……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他压下心里的不舒服,冷静分析,若真跟准噶尔打起来,粮草和军饷缺一不可。
怪不得老四手段突然强硬起来。
康熙微微叹了口气,到底松了口,“人不许杀,你和你额娘嘴里也不能传出话去,其他的……任由你处置。”
“儿臣知道了。”胤禛在又一轮绽放的烟火声中,轻声应下。
耿舒宁此刻,也立在偏殿的廊庑下,仰头望着远处的烟火。
上辈子她看过更美的烟火,在大海边。
花样更多更灿烂,却同样会落幕。
在烟火落下的片刻黑暗中,耿舒宁说了跟胤禛一样的话。
“我知道了。”
她偏过头,见过来给她披衣裳的陈嬷嬷眼神担忧,苍白的鹅蛋脸上浮现出一抹动人的笑。
“劳嬷嬷帮我传话,往事不可追,耿佳舒宁会尽快好起来,牢记万岁爷恩典,衔草结环,牛马报之。”
耿舒宁说得格外真诚,因为耿佳舒宁的保证,跟她耿舒宁没一毛钱的关系。
但她还想去海边看烟火,是时候给狗东西下钩子了。
烟花还没放完,佟思雅和穆颖就衣衫不整地被武嬷嬷推搡着,押送回了武陵春色。
柳枝再不见踪影,佟思雅没能回到自己在武陵春色正殿偏殿的住所,而是被推进后殿偏殿的窄小梢间里,跟穆颖毗邻。
‘哐当’一声门响,吓得被推倒在地的佟思雅一个哆嗦,也叫她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
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冲到门边,使劲儿拽着门大喊大叫——
“我是万岁爷的贵人!你们这些贱婢不能这样对我!”
“让我出去!我要见万岁爷!”
“我有佟家的重要消息要禀报万岁爷!”
一路吹着冷风过来,佟思雅体内的迷香被吹散大半,剩下的燥热反倒叫她生出一股子狠劲儿。
她不能就此坐以待毙!
既然太后没有当场打死她,就说明还忌惮佟家。
虽然她只是分支庶女,因为在阿玛跟前受宠,她多少听到过几句佟家的秘密。
只要让她见皇上,只要她能见到皇上……
她是被骗出去的,有人用迷香和催青香陷害她!
若皇上知道内情,只要皇上相信她手里掌握的佟家隐秘,一定会为她做主的。
到时候她定要这些下贱胚子——
“贵主儿还是省省吧!”一个叫佟思雅耳熟的太监那阴柔的声音,透过门缝灌入她耳中。
“佟家要是知道自家出了这样的姑奶奶,怕是要臊得直接上吊,贵主儿还是操心操心自个儿吧。”
这太监说完话后,不管佟思雅再怎么发了狠地拽门,外头都再无动静。
梢间不怎么隔音,可隔壁的穆颖却始终没发出什么动静。
佟思雅在寂静中不知道站了多久,终是流着眼泪绝望地瘫坐到了冰冷地面上。
她记起来了,说话的是苏培盛的干儿子,赵松。
所以,今晚她陷入囹圄,真是万岁爷的吩咐……
她不想承认,可心里越来越深的恐慌叫她明白,能叫穆颖认下秽乱宫闱的罪名,丝毫不敢往旁人身上攀扯,除了万岁爷也没旁人。
穆颖还有亲人,佟家那些钉子也都有可拿捏的地方,能从佟家手里夺人的,太上皇不会如此,只有皇上。
她眼泪越掉越凶,明明一开始是耿舒宁算计皇上临幸女官,她不过是顺势而为,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陈嬷嬷伺候着尚且虚弱的耿舒宁躺下时,也问了差不多的问题。
陈嬷嬷不明白,“佟贵人为何非对付姑娘不可呢?”
话说得直白点,佟家有心思,拿耿雪做筏子岂不是更容易?
那位佟贵人从还是女官的时候,就一门心思对付耿舒宁,风流小寡妇这话就是她传出去的,图什么呢?
耿舒宁原也不明白,佟思雅明明知道她想出宫,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叫四大爷拿灼热眼神盯过几回,中秋节那晚摁着她的腰流连不去,耿舒宁也回过味儿来了。
她慢吞吞钻进汤婆子熨过的被窝里,舒服叹了口气。
“她是怕富贵迷人眼,以万岁爷的性子……一年工夫,足够我成为下一个李主儿。”
宫里的妃嫔环肥燕瘦各有千秋,都没能抓住皇上的心。
唯独齐妃李氏曾在潜邸,曾几乎独占皇上的恩宠,生下了二子一女。
有过子嗣的妃嫔,只有皇后、齐妃和懋嫔,除皇后天然占着嫡妻的优势外,齐妃和懋嫔都是丰腴美人。
野史上传说,四大爷也喜欢凹凸有致的。
耿佳舒宁这身体……少一分嫌瘦,多一分丰满,纤秾合度,又比李氏和宋氏年轻。
最重要的是,叫原身魂牵梦绕的情郎成了亲打发去了盛京。
佟思雅早有登高心思,怕耿佳舒宁没了情郎想攀高枝儿,或者被皇上看进眼里,便想着提前把耿佳舒宁摁下去。
陈嬷嬷仔细琢磨了下,眼神止不住往被褥下模糊的丘陵起伏看过去,暗暗点头。
别看姑娘瞧着瘦,碍不住皮肉懂事儿,分毫没错了地方,真脱了衣裳,是个男人都得疯。
皇上也是男人,对姑娘上心也不难理解,陈嬷嬷如此想着,心里愈发看重耿舒宁。
出耿舒宁值房之前,又将值夜的小宫女敲打一番,“夜里千万警醒些,若有不对,立刻叫我起来。”
“伺候好了姑娘,回头主子和万岁爷那头都少不了赏。”
小宫女脑袋点得比小鸡啄米还勤快。
她是赵松安排过来的,心里很清楚这位耿女官的分量,在夜色最浓的时候,便第一时间便发现了耿舒宁的不对。
放烟花那会儿,耿舒宁得知报完了仇,对于杀人的不适已减轻了许多。
她知道世道不一样了,就算上辈子还有正当防卫呢。
杀人……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人不死,死的就是她。
想好好活下去,就不能一直陷在消极情绪中,她很擅长调整自己的情绪,否则奶奶离世的时候她早撑不住了。
可对于杀人的恐慌消下去,今晚从陈嬷嬷那里听到的消息又在梦里发酵起来。
喜塔腊穆颖之所以认下罪名,是在慎刑司,亲眼见到她阿玛和额娘被拔去了手脚指甲盖儿,下一个就是她亲弟弟。
柳枝听从吩咐瞒着佟思雅,是因为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被拔了舌头扔去边疆做军妓,抑或去皇庄做役妇。
佟家那些钉子如何悄无声息消失在宫里,或心甘情愿按照皇上的指示办事……陈嬷嬷被苏培盛安排过来的女卫点拨,一五一十都告诉了耿舒宁。
耿舒宁知道这里的四大爷虽还年轻,有诸多不足之处,喜怒不定,性子急躁,压不住得意……却狠得超乎她想象。
她才穿过来三个多月,那个会在青玉阁里气急败坏喝急酒的胤禛,就变成了能云淡风轻跟太上皇掰手腕的帝王。
他成长的速度太快,手段太狠辣,要是在上辈子,耿舒宁应该会欣赏这样的偶像。
可现在她身在局中,记起自己在青玉阁做过什么,也清楚自己想做什么……到底有几分豪赌的忐忑。
在梦里,她的四肢被铁链子束缚住,跟个充气娃娃一样,被摆弄得支离破碎。
胤禛咬得她浑身是伤,旁边还有后妃站在一旁指指点点。
她看着自己的肚皮,在这些女人嗜血的目光里,一点点鼓起来。
她们狞笑着扑上前,从她身体里拽出一个肉团子,争抢得鲜血四溢。
四大爷就那么站在一旁,冷冷看着她,“敬酒不吃吃罚酒,朕就许了你所求,现在叫人扔你去大山里喂狼!”
“不要……我不去,我错了……”
小宫女听到动静,立刻举着灯烛靠近炕沿,见到耿舒宁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地念念有词。
“万岁爷……我改了……不要……”
小宫女思忖片刻,小心翼翼推耿舒宁,“姑娘醒醒……姑娘?”
“好疼……啊!”耿舒宁剧烈喘息着,猛地睁开眼,像是要惊坐起的模样,却因为无力,只是颤抖着。
好一会儿,她才遮住自己溢出眼泪的眸子,声音沙哑吩咐,“给我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