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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能见微知著,这是
不是也是做不良帅的一大乐趣?”明宝清听严观说了褚令意发卖奴仆的事,偏首看着他道:“可秋后遴选怎么办?那应该是圣人的意思。”
严观垂下了眼,轻声道:“不想去。”
闻言,明宝清轻笑出了声,道:“怎么还撒起娇来了?”
严观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无奈道:“这算哪门子撒娇?”
他这辈子都没撒过娇,幼时在阿娘身边挣扎求生,两个人活得那么累,哪里有什么撒娇的时候。后来到了严九兴身边,撒娇?吃鞭子吧!
“明知道不能不去,却还是这样说。这就是撒!娇!”明宝清斩钉截铁地说,非要把这帽子往严观身上扣。
严观拐她入一个小巷,展臂将她揽进怀中,低声道:“有小妹撒娇还不够吗?”
“不一样。”明宝清勾勾他的下巴,目光无意间越过他的肩头望向巷口,就见那巷口正对着的一间茶楼窗边正巧也有一人将目光投了下来。
觉察到明宝清身子一僵,严观立刻转首看去,只见窗中那人年岁约莫四五十,面容俊逸,气质文雅,那双眼神采浓烈,不似鹿羊似鹰隼。
那人掠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明宝清。
他看明宝清时,那种眼神忽然令严观一阵血热,“那是谁?”
“刺史林期诚。”明宝清从他怀中挣出,对那人行了一个晚辈礼,那人几不可见地点了头。
严观觉得那人的目光变了变,变得没那么让严观警惕了。
明宝清不是太在意地说:“他是林千衡的六叔,当年过定时见过他一面,也老了,满头灰发,看起来倒还是精神。”
说罢,明宝清琢磨了一下,又道:“不对,调回京了,那就不是刺史了,肯定是升官了。”
明宝清都不管林千衡了,哪里还管林期诚呢,扬起手对月光打了个响指,道:“走吧。”
马蹄声在巷中显得分外清脆,要过拐角的时候,严观抬头觑了一眼,果然就见林期诚的目光又落在明宝清身上,被严观发觉了,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第093章 青麦仁
入夏, 阳光日渐热烈起来,明宝清时常是要出去的,也不光是进城找宇文主事, 她还有许多官田官业要去, 常有一日有半日都在路上。
明宝清虽不喜欢戴帷帽, 但更不喜欢被晒得头顶发烫, 所以新做了一个帷帽,竹骨是明宝清自己编的,蓝盼晓给她买了很轻薄的绸纱, 正一针一针在缝。
“贵不贵?”明宝清摸着那块生凉的绸纱问。
“也不贵, 原是人家拿来做贴身小衣的料子,裁下来的幅面大了一些,乍一听觉得贵了。”蓝盼晓和老苗姨一起收着家里的钱, 能省就省, 该花就花。
“做这料子做衣裳?”明宝锦像一条小鱼般突然出现在白纱下面, 把自己的脸顶上去, 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红红的唇, 一览无遗, 就连睫毛都根根可数,“那不是什么都遮不住嘛!”
蓝盼晓被她说红了脸, 埋头装鹌鹑,明宝清和老苗姨在旁笑。
“笑什么呀?”
明宝锦不太明白, 也不太在意, 顶着白纱站起来转圈玩,她罩在这纱里, 看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蒙蒙的,像是秋冬日暮清晨时常有的大雾,她跟姐姐们在一块时,四季时光就像水一样流淌而过。
做了一顶帷帽后还有些料子多余,明宝清又按着明宝锦的脑袋大小编了一个竹骨架子,给她也做了一个短一些的帷帽。
明宝锦还是第一次戴帷帽,觉得好新鲜,越发在院里打起转来,好像一只小小白蝴蝶。
“要晕了!”老苗姨正提醒的时候,明宝锦晕晕乎乎将挎着洗衣盆进来门来的林姨碰了一下。
那一下根本不重,明宝锦还站得住,老苗姨看得分明,就只是碰了一下,甚至都没有撞到林姨身上,林姨自己也没踉跄着站不稳,可一盆刚洗好的衣物全不知道为什么都翻到在地上了,棒槌和搓衣板也砸在林姨和明宝锦脚面上。
明宝锦吃了一痛,忙道:“对不起。”
林姨盯了她一眼,那眼神,好像在恨她。
明宝清和蓝盼晓闻声看过来时候,林姨一声不吭蹲下来捡衣衫。
林姨自从病好之后就不去豆腐坊做工了,众人也没意见,在家中空坐了几日,就捡起这一桩洗洗涮涮的活计来。
贴身衣物众人都是自己换下来的时候就洗了,但夏衫换得勤快,洗衣也算得上重活了。
“天热了,咱们家离河边又有些距离,往后打井水洗吧。”明宝清说。
“那样洗不痛快,铺不开搓洗,提水也费劲。”林姨叹着气,弯腰从井中汲水重新涤一遍衣裳,“大娘子,四娘也该教些规矩了,成日同那游家小子在一块疯玩,终究是不大好,再过些年,就真成个乡野丫头了,瞧小莲多懂事啊。”
这话听起来是为明宝锦好,也是担忧口吻,虽说明宝清不觉得明宝锦会被游飞带坏,也用不上她像小莲那样操持家计,但也不好驳了林姨的话。
明宝锦呆呆站在那里,被林姨方才那一眼看得难受极了,心里堵堵的,胃也不舒服起来。
“小四。”老苗姨朗声唤她。
明宝锦转脸看过去,就见她朝自己招招手。
明宝锦走到老苗姨身边,她还戴着帷帽,整个人看起来小得可怜,脸被白纱拢着一半,露出的一半盛满了无措。
老苗姨伸手把她的帷帽摘了,拿到屋里去放好,牵着她进了厨房。
家里已经买了火石,不用留着火种了,灶台上凉凉的,明宝锦把脸贴上去,咬着唇憋着泪。
老苗姨掀开锅子,端了一碗凉浆出来。
只这凉浆与平日里不一样,不仅仅有白米酵出来的甜酒汁,还有青青的麦仁,圆圆的莲子,糯糯的桃胶,能称得上是一碗很奢侈的甜汤了。
“吃吧。”老苗姨把碗移到明宝锦鼻尖处,明宝锦眨眨眼,轻轻一嗅就闻见一股清清凉凉的甜味。
她踮脚往锅里看了看,没了,只有一碗而已。
“昨天你大姐姐回来迟了,我给她煮的桃胶莲子还剩了些,镇在井里还是好的。她又带回来一些青麦穗,我早起碾了这些青麦仁出来。你没吃过青麦仁吧?尝尝,很好吃的。”老苗姨说。
明宝锦把陶碗捧下来,低头看了看,又仰起脸。
“为什么做错了事情还有好吃的呢?”
“你做错什么了?”老苗姨‘叮铃’放下一个瓷勺,摸了摸明宝锦的脸蛋,道:“只错在不是她的儿。”
明宝锦愣愣看着老苗姨,忽然扁了嘴红了眼,像是在憋气,这是她想哭又不能哭时会露出来的表情。
老苗姨又虎起脸,粗声却很轻地道:“哭什么!?别理她就是了!挨都没挨着,盆自己掉了!倒是唱戏的身段了!”
明宝锦掉了两滴眼泪下来,然后再没有想哭的感觉了,她把碗放在灶台上,忽然伸手要老苗姨抱她。
“这么热,抱什么抱?”老苗姨虽这样说,却张开了手。
小女娘幼嫩的身骨依在老人怀里,手臂搂得紧紧地,像是只有她可以依靠了。
“你姐姐们都看重你,你知道的吧?只是她们忙,往家里挣钱、挣体面,又不像我,一天到晚都在家。”老苗姨摸着明宝锦的脑袋,轻声说。
明宝锦点点头,抬起脸来的时候,已经能笑出来了。
“那您想出去玩吗?大姐姐最近都骑马,小毛驴好些时候都在家里,我学着赶车好不好?附近乡里有草市,咱们可以一起去逛逛。”
她那么认真地看着老苗姨,眼睛里还有未干的泪,那么干净,老苗姨忽然鼻头一酸,她忙仰起脸,飞快地眨眨眼,随口应道:“好,好。”
明宝清把又漂了一遍的湿衣晾在院
子里后,同林姨一起进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