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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那我先去了。”明宝盈握了握她的手,道:“你先去瞧瞧四娘她们到了没有吧。那间布铺所属蚕坊,三间那么大的门面,屋顶也挺宽敞的,但我可能赶不及去了,你帮我同阿娘说一声。”
布铺的屋顶上,朱姨和明宝珊都摆开两张小茶几了,冲着明宝清直招手,示意她往后院来,后院有梯子。
布铺今日不做买卖,有两个想看热闹的小女工还留在铺里,见明宝清来了,搁下朱姨给的一罐蜜饯果子就跑了过来,笑道:“明主事快请进,咱们这铺子大,屋顶也宽敞,快上去坐吧。你家姊妹分了我们好些吃的呢!”
明宝清走进后院,仰脸对明宝珊道:“二娘,阿婆她们还没来吗?”
“没呢。”明宝珊道:“我和阿娘早早坐轿子来的。”
明宝清算了算时辰
,觉得可能是还在路上,可等了又等,这街上的人越来越多的,但没一个是她的家人。
“阿姐!孟家的马车!?”明宝盈在房顶上看得远些,明宝清忙走出去瞧,见蓝盼晓正探出头来,她一瞧见明宝清,便是一副急着要说什么的样子。
明宝清才迎上去就听蓝盼晓赶忙问:“元娘,小青鸟可跟着你呢?”
第151章 紫薇楼
“没有, 他一早送了我们来,就回去了,我看着他驾车走的。”明宝清觉得有些不对劲, 以游飞的性格来看, 他不会做这种没交代的事。
“那这孩子去哪了?我们在家里等了又等, 实在等不及了, 就坐孟家的马车来了。”蓝盼晓压低了声音,道:“孟外郎觉得今岁的千秋节太过盛大,怕孟老夫人和阿婆受不住喧闹拥挤, 就替她们在宝胜尼寺买了几个香座看场戏, 也幸好是这样,阿婆还比我们早出发一些,不知道小青鸟没回来的事。”
明宝清点了点头, 看了眼满脸担忧的明宝锦, 轻道:“别担心, 阿姐这就去找他, 小青鸟那样机灵,不会有什么事的。”
明宝锦看着明宝清,她从来都是相信大姐姐的, 只不过……
“昨天是他耶耶的忌日。”她轻声说。
明宝清怔一怔,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孟家的马车要高大很多,林姨有些不习惯, 小心翼翼跃下来,道:“游小郎不在呀?这孩子去哪了?那三娘人呢?”
“三娘找李先生去了。”明宝清道:“你们上房顶去吧, 朱姨和二娘已经在上头坐着了。”
朱姨和明宝珊带了很多蜜饯果子, 盐津梅子、金杏干、桃干等等,有些是买的, 还有些是霜降晒的,每种都给留守布铺的小女工抓了一把。
明宝锦她们也备了很多吃食,有粟米锅巴、秋梨糖、糖煮板栗仁、还有琥珀核桃,粟米、秋梨、板栗、核桃都是整个秋天里一点点囤起来的。
有那么几日,每天的午后老苗姨要砸一会核桃,家里没人的时候她会带上一点小活去孟家坐,剥剥蒜啦,择择菜啦,这些时日家里有个‘伤员’同她作伴,她就拿着核桃去外院,坐在台阶上边晒太阳边砸剥核桃。
文无尽在房里待烦了待躁了,他就出来坐在老苗姨边上,脑子里什么事情也不想,只拿一个核桃吃。
剥好的核桃浸在水里泡涨了皮,蓝盼晓和明宝锦一有空的就坐下来剥成玉白色,也剥了好几天。
昨天晚上明宝锦在炒核桃的时候,游飞闻见香味钻进厨房里来,守了明宝锦半天,但她只给他吃了两个。
因为这琥珀核桃要等凉透了才好吃的,热乎乎的时候太软太黏了,再就是明宝锦觉得这些要和大家一起吃的,他们吃多不好。
可是眼下,蓝盼晓和明宝锦哪里还有看热闹的心思啊,明宝锦倚在蓝盼晓怀里,看着明宝清的身影消失在不远处的人潮中,再也分辨不出来。
紫薇楼前的绚烂光华触手可及,但她觉得一点滋味都没有,心里酸酸的,只想着要是昨晚上给游飞多吃几个琥珀核桃就好了。
因为有蓝盼晓和明宝锦的忧虑,林姨的沉默也显得很适时,她探着头使劲往紫薇楼里张望,耳边朱姨不停嗑瓜子的声音叫她心烦意乱的。
“男娃你们就别担心了!拐谁也不会拐一个十六岁的男娃,这年岁,买回去也不肯认别人做父母,做劳力?一顿吃三碗,谁家养得起?私卖?他还能打能杀的,又惹得起了?”朱姨想高高兴兴看热闹,见不得她们这样丧气,于是就嚷了起来,尖声尖气劝道:“方才过来路上也好些热闹看呢,要不是说紫薇楼前有大象仪仗,还有花戏,我兴许也叫别处勾了魂去,许他也是在路上被好戏所迷,你们前脚走,他后脚到家,扑了个空,眼下要往紫薇楼来也是堵路上了,不成了。今晚上是要热闹一夜的,咱们明早回去铁定就能跟他碰上了!他肚肠里也悔着呢!瞧不见这么多好戏,还叫你们惦念着!”
明宝锦转眼看朱姨,朱姨冲她挤挤眼睛,道:“回去你可得好好冷着他!也叫文先生、严中侯狠斥他一顿!省得日后再没个轻重,叫咱们担心!”
“是啊四娘,游小郎肯定就是在哪玩了。诶,大姐姐方才给你的荷包里有什么?”明宝珊也说话来宽明宝锦的心。
明宝锦打开了那个荷包,掀开帕子,见是一只黢黑的小狗,张着嘴在叫,她探舌舔了舔小狗耳,惊道:“是糖做的。”
“我看这糖很薄,”蓝盼晓搂着明宝锦,端详着那只小黑狗,道:“光一照都透了,约莫是留不住的,你吃了吧。”
明宝锦犹豫着,抬眼看蓝盼晓,蓝盼晓摸了摸她的发,道:“那就小心些揣着,留着跟小青鸟一块吃吧。”
明宝锦点点头,心里终于轻快了一点。
林姨听着她们说话,眼睛只望着紫薇楼。
紫薇楼其实是紫薇楼苑,边上围绕着很多花苑,主楼是紫薇楼,有三层高,亮堂堂二层的望楼上密密地站着许多官员使者,正谈笑风生,三层的望楼则疏落一些,但也站着好些护卫。
飞檐下的宫灯很漂亮,每一盏上都有画,林姨猜测每一幅画都是一个典故,一个故事,但她不太识字,所以明宝盈曾给她画了一本各种典故的画画书,她能看着那个画给明真瑶说典故,每天睡觉之前的要说几个的。
隔得这么远,她看不见那灯上画的是什么,但她就是觉得肯定没有明宝盈画的好。
林姨其实知道自己的女儿很厉害,很早之前就知道,在她还很腼腆怯懦的时候,林姨就见过她的字,也看过她的画,只是都不放在心上罢了。
现在,满城的璀璨灯火在她脚下,宫廷雅乐像天籁之音,隐隐的,还有象的长鸣,就连明宝锦都被这种陌生而新奇的叫声所吸引,可林姨却在后悔,抄家离府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把明宝盈画的典故书带出来——这样一件久远而无谓的小事。
“我想去方便一下。”林姨对蓝盼晓说。
蓝盼晓正看着那从紫薇楼里走出来的两只灰色巨兽,象背上的美人是一男一女,一个身姿窈窕,一个雄健高大,皆在起势作舞,任是谁的眼睛都很难移开,而林姨说了什么她也没有太听清,盯着她的口型看了看,才点点头道:“解手?”
她只说了这样一句,就觉得明宝锦往自己怀里躲,原是那山一般的大象越走越近,美人的舞姿却是愈发迅疾,随着愈发紧促的鼓点而由妖娆变为了凛冽。
众人觉得头皮都发麻了,连呼吸和眨眼都停掉了,大象游了一圈后,缓缓掉头往回走。
美人从象背上落下,像是从云端掉下来那么轻盈自如,落在地上,化作一团锦绣花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