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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努力咽了咽唾沫,继续道:“……可以。”

胤禛听到那把子向来甜软的声音,此刻沙哑得老妪一般,心窝子似又被蜇了一下。

他冷着脸上前,想说叫暗卫接她下来。

但耿舒宁没等他开口,便咬着破皮的唇叫自己尽量清醒,翻身努力抱住树干往下滑。

但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

刚下滑一点,她就抱不住树干往下掉,连惊恐都没力气,只觉得眩晕。

胤禛心下一惊,连旁边暗卫直起腰上前的动作都没看到,提气飞身而起,将掉落的耿舒宁接在怀里。

暗卫:“……”

暗卫看向苏培盛,见苏大总管挤眉弄眼的,面无表情悄悄退了下去。

将人抱在怀里,看到耿舒宁脸上脖子上斑驳的血迹,还有被擦破好几处的里衣,胤禛倏然紧了紧手臂,狂跳的心又出现被蜇了的错觉。

累积在一起,心窝子竟钝钝地疼。

这小混账会气人,会狡辩,何时如此……如此可怜过。

可怜到让他想要亲亲她的额头,告诉她没事了,以后他不会再让她遇到这样的危险。

胤禛缓缓低下头时,晕眩中的耿舒宁微微睁开眼。

看不清抱着自己的人的脸,她鼻尖却闻到除了血腥味儿以外,格外鲜明的暖香味道。

是龙涎香。

四大爷让人找到她了,还抱住她,没叫她摔成肉饼,耿舒宁眼眶突然滚烫到发红。

不是感动,她昏沉沉的脑子撑不住这么无用的情绪。

紧紧拥着她的胤禛,离她额头只有一拳不到的距离,很轻易听到她几近气音的感叹——

“狗东西,真是没白.粉你……”

粉的时候猝死,脱粉了也要命,这狗东西太毒了。

胤禛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气笑了。

她就是这么编排救命恩人的?

若非耿舒宁感叹完,立刻晕了过去,胤禛简直想将这混账翻过来,赏她几巴掌。

“万岁爷,不早了。”苏培盛见树下没什么动静,小心翼翼上前来提醒。

过来的时候就快三更,这会子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要上朝,着实不能再耽搁下去。

胤禛淡淡嗯了声,沉声吩咐:“叫高斌把这里收拾干净。”

“你今日不必陪朕去早朝,亲自将人送回长春仙馆。”

他垂眸看苏培盛,“昨夜耿女官昨夜给太后值夜受了凉,太后心疼她,请孙太医过去给她诊治。”

苏培盛躬身,“奴才明白。”

“万岁爷担忧耿女官叫太后娘娘沾染了病气,特地叫奴才过去探望,奴才定叫太后娘娘知道万岁爷的孝心。”

耿舒宁没彻底昏迷,隐隐约约听到了这话。

主仆俩谁也没提起幕后主使,更不曾提起惩治。

天还未明,夜色中遮掩的罪恶,就这么轻飘飘过去了。

她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磨了磨牙,想让她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梦都别想做得这么美,她耿舒宁肚量不够,吃不了这么大的亏!

在后妃们来请安之前,苏培盛就跪在太后跟前,把皇上交代的差事办了。

自然,内情也不能瞒着太后,包括佟家指使佟思雅想对耿舒宁做什么,一个字都没瞒。

孙太医是太后的人,也瞒不住。

另就是,苏培盛赔着小心道:“太后娘娘恕罪,奴才今儿个怕是要将您身边的尚服女官喜塔腊穆颖带走。”

乌雅氏得知竟有人拿耿舒宁的命,想算计自己的儿子,就变了脸色。

先前出了个玥彤,竟还有佟家的钉子,她自不会拦苏培盛,甚至气得拍碎了要压襟的玉珏。

“简直是放肆!”

“现在敢对本宫身边的人动手,以后岂不是连本宫和皇帝都敢动?佟家是要造反不成!”

苏培盛头更低了些,“太后息怒,马上就是太上皇万寿,这会子万岁爷也不好动佟家,免得惹太上皇不快。”

“等着耿女官的阿玛办好了河南的差事,安了太上皇的心,万岁爷自不会饶过僭越之人。”

太后运了好一会子气,才冷着脸起身。

“行了,本宫知道该怎么做,你回九洲清晏伺候着。”

她做了太后以后,慈眉善目久了,倒是叫后宫里这些不争气的玩意儿都当她是个泥菩萨。

佟家一个死了的女人压着她还不够,还想继续打她的脸?

当年她乌雅婉灵在后宫里踩着鲜血往上爬的时候,就是如今的佟皇太贵妃,都还在额娘怀里吃奶呢!

天稍稍亮起来后,来请安的后妃们便发现,今日太后格外的温柔,也不跟以前一样懒得跟他们说话,热情得很。

只是这热情叫人胆战心惊,连唇角温柔的笑都像是拿尺子比出来的。

一字一句都带着叫人说不拒绝的雍容和高高在上——

“先前本宫念着前朝事多,皇帝也没工夫见你们,想叫你们日子过得自在些,却是忘了溺子如杀子的道理。”

“皇后身子骨弱,就多叫太医跑几趟,后宫的事儿管不过来,本宫先替你管着,早些养好了身子,也好为皇家开枝散叶。”

“太皇太后带着端和皇后和太妃们,每日吃斋念佛,本宫不能相伴,每皆惶恐不安,日日都要在佛堂跪两个时辰才能心安。”

“我瞧着你们这日子也不安得很,本宫叫人在武陵春色后头收拾出个佛堂出来,你们没事儿就过去拜拜佛,也算是为本宫和太上皇尽孝了。”

“你们没意见吧?”

昨夜苏培盛去茹古涵今的事情,没能瞒得过皇后。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乌拉那拉氏向来都是跟皇上站在一边的。

这会子也知道,肯定是发生大事了。

她脸色苍白,赶忙起身跪地,“皇额娘思虑周全,儿臣没意见,劳皇额娘费心,着实叫儿臣惶恐。”

齐妃等人却摸不着头脑,只也不敢顶撞太后这股子邪火,都赶忙跪地,娇声软语齐齐喊着谨遵太后娘娘吩咐。

只有佟思雅知道,昨夜里的事情只怕是出了岔子,脸色比起旁人,更白得透明。

太后没有明说,佟思雅一万个胆儿也不敢主动提。

回到武陵春色,她立刻就叫柳枝出去探听消息。

可先前佟家留下的钉子柳枝一个都联系不上,甚至造办处和四库居的纳喇嬷嬷也没见到。

柳枝哆哆嗦嗦回来禀报的时候,孙太医刚给昏迷着的耿舒宁诊完脉。

到太后跟前,孙太医只说耿舒宁惊惧过度,又吹了风,起了高烧。

除此之外,耿舒宁身上还有些皮肉伤,不算严重,多是磕磕碰碰的青紫,还有因为爬树引起的擦伤,抹上药几天就能好。

乌雅氏听得出来,那丫头当是没吃什么暗亏,清白还在,心里松了口气。

孙太医还道:“只是耿女官先前那场大病,透支了底子,这回且得仔细养着,养好了便无大碍,若是养不好,怕是会影响寿数。”

乌雅氏心疼耿舒宁这场无妄之灾,吩咐陈嬷嬷带着人在耿舒宁屋里伺候,下令叫耿舒宁一个月不必伺候,只管仔细将养着。

得知耿舒宁喝了药醒过来,乌雅氏还亲自过来值房看望。

耿舒宁刚让陈嬷嬷伺候着在炕上坐定,看到太后进来,挣扎着想起身行礼。

乌雅氏紧着上前几步,坐在炕沿压住耿舒宁的胳膊。

“都伤成这样了,还逞什么强,本宫也不缺你多磕一个头。”

见耿舒宁带着红血丝的大眼睛下带着明显青黑,乌雅氏心里更是发酸,拿起帕子替耿舒宁擦额头沁出来的虚汗。

这回乌雅氏是真放柔了声儿安慰,“你只管好好休息,你受的委屈本宫都记在心里,本宫不会叫你白受这个罪。”

屋里只有陈嬷嬷伺候,没有外人。

耿舒宁鼻尖一酸,突然有点忍不住眼眶的湿润。

她拉着乌雅氏的衣角,呜的一声哭了出来。

“主子,奴婢……呜呜奴婢杀人了,脏了……呜呜,脏了您送给奴婢的簪子……呜呜呜,那是奴婢最贵的簪子……”

越说越忍不住委屈,夜里被压下去的惊惶也浮上心头,不敢大声哭,耿舒宁抱住太后,将呜咽全藏在了太后怀里。

乌雅氏听得既心疼又想笑,搂着耿舒宁的肩膀,跟哄孩子一样轻拍。

“好孩子,别害怕,往后本宫不会再叫你一个人出去了,再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宫里的女人哪个手里没有人命,旁人要害你,十倍百倍还回去也是应当的!就得叫人知道怕,才不敢伸爪子。”

“一根簪子算什么,本宫头面多得很,挑两套贵的,回头给你留着做嫁妆。”

耿舒宁抽着气,红肿着眼眶抬起头,眼巴巴看着太后,“主子说的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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