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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欣心下清明,戴方两家为两朝世家,底蕴颇深,子孙有才能者不少。
胤禛不只是要陈宏富,他要的是戴家和方家后人,这无异于推翻康熙的旨意,打康熙的脸。
康熙没急着回答胤禛的话,淡笑着看了眼玲珑炭的图纸,眼神意味深长。
“叫玲珑炭,莫不是女子做出来的吧?”
“是耿家那个女儿?你到底什么打算?”
胤禛晃了下神,这炭火确实是耿舒宁对他的情意,七窍玲珑心,最是相思,最恨相思。
他不知道该拿耿舒宁怎么办,却下意识想留下她的情意。
只是这话却不能跟老爷子说,胤禛舌尖微微顶着上颚,微微垂眸。
“耿氏该如何安排,儿臣还想看看耿佳德金的能力,左右她一时半刻出不了宫,朕派人盯着她,出不了乱子。”
“这炭……确实是她做出来的,是为额娘张罗吃食的时候,闹着玩儿发现的,名字却是儿臣起的。”
“儿臣愿以比干意,尽忠江山,尽为江山,使得天下俱欢颜。”
胤禛抬头,“皇阿玛,追封二哥,立弘皙为太子,儿臣不后悔,却也盼着皇阿玛多疼儿臣一些,成全儿臣玲珑愿。”
当老子的明旨打儿子的脸,他是新帝,也需要立威。
若戴方两家人被起复,会比任何人对胤禛都忠心,也能以最快的速度让臣子们看到,一朝天子一朝臣。
康熙哼笑了声,“你打小就不是个心眼大的,当初你能为了条狗剪了老九的鞭子,今儿个来打你老子的脸,朕一点都不意外。”
人老了就容易心软,康熙不知道自己的身子骨还能看顾这江山多少年,心里不痛快,却也不吝啬为新帝立威。
他摆摆手,“行了,别在这儿碍朕的眼,只一点你记住,别叫女人牵着鼻子走。”
“有用的女人可以纵着,却别纵过了头,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胤禛恭敬应下,他知道,老爷子这是答应了。
他并不意外,当儿子的对老子的心态总是更了解些,尤其是这老子还曾经是皇帝的情况下。
想着耿舒宁,胤禛心里有些憋闷。
老爷子只知道他纵着耿舒宁,却不知道他是纵得她把自己往别人那里推。
即便他想,那女人没有心,他们传不出什么狐媚惑主的小话来。
出门时,胤禛没忍住抬头看了眼天,二月天高云阔,空气还格外干燥,有风无雪。
他突然问苏培盛:“雪落是什么声儿?”
“这……奴才还真没注意过,没什么声儿吧?”苏培盛没见过耿舒宁的书信,满头雾水,小心翼翼伺候着胤禛上皇撵。
胤禛微讽地勾了勾唇,是没什么动静,就跟龟缩在慈宁宫那混账一个样儿。
在正经的朝廷大事上,胤禛向来是雷厉风行的帝王。
一道密旨,将戴方两家被流放的族人从盛京和直隶接到京城,胤禛没急着传出消息去。
陈宏富快马加鞭行至京郊,在托合齐的驻守下,进了被高墙围起的宽阔庄子。
他带着造办处出来的十个师傅不眠不休好几日,设计出了玲珑炭炉。
托合齐令手下可信任的中营副将和汛兵从附近庄子上请了许多劳力过来,送入了庄子里。
二月下旬,外城开了几个铺子,以朝廷的名义售卖玲珑炭和玲珑炉。
炭一块两文,可燃烧三个时辰,每家每户每日限买三块。
铁皮炭炉一个两百文,可供玲珑炭多燃烧两个时辰,每家每户限购一个。
一开始百姓们还不敢上前,毕竟周围驻守着步兵衙门里的兵吏。
还是跟随托合齐出来巡逻的陈宏富看见,他在采石场跟普通苦力待了好几年,最清楚百姓们怕什么。
很快,就有兵吏敲锣打鼓叫喊起来——
“皇上仁慈,怕百姓们冷天难熬,特叫人做了玲珑炭!”
“皇恩浩荡,一块只需要两文钱,一夜不用添炭火啦!”
“想买的只管进屋子里试试看这玲珑炭暖不暖!不暖不要钱!”
百姓们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儿?
要知道,就是黑炭,他们一夜也得烧个五文钱的炭。
因为贵,家里穷的都只有最冷的时候才烧炭,其他时候就是硬熬着。
现在两文钱就可以暖和一夜?
那岂不是不用因为省钱,死熬着不舍得烧炭了?
百姓们想活,无非就是吃饱穿暖的事儿,涉及这方面,再害怕那些兵老爷们,他们也敢往铺子里去。
等发现这些兵老爷们并不拦着人,虽然口气还是那么高高在上,却只维持秩序不叫人生乱后,三家铺子前都排起了长队。
胤禛下午批完了折子,没歇晌儿,微服出来看。
见着不少百姓穿得破破烂烂,却兴高采烈提着炭往家走,胤禛紧绷的心神稍松了些,脸上见了笑。
苏培盛瞅着主子高兴的时候,小声禀报:“爷,耿大人叫人传信,再有两日就能进京。”
胤禛淡淡嗯了声,“叫高斌出京迎一迎,别出什么乱子。”
三月初就是立太子大典,胤禛已经冷了佟家不短时候。
老爷子给他面子放出戴方两家的人,叫朝中这几日都安分不少,他也得给太上皇面子,不好一直打压佟家。
江南舞弊案已经斩了几个监考,南地学子被安抚下来了,他可以暂时不追究,送回来的证据并不充分,先按下不提。
河南贪污案他却不打算纵容。
弘皙成了太子,佟家绝不会安分。
佟家确实有几个可以用的,胤禛打算在太子入朝之前,将隆科多彻底摁下去。
元宵一过,他就给耿佳德金下了密旨,叫他送回常思臣与隆科多勾结的证据回京。
回到宫里,胤禛坐在御案前,拾起川陕那边送过来的密折翻看。
胤禛北巡后,蒙古安分了一阵子。
可私下里,策妄阿拉布坦对西藏那边的动作一直都没停,岳升龙那边一直密切关注着呢。
苏培盛见主子又要忙,叫人奉茶上来,便要安静退到角落里。
但他还没动作,胤禛突然开口。
“耿佳德金许久没见耿舒宁了吧?”
苏培盛:“……是,少说也得有三两年功夫了。”
从万岁爷登基后,耿知府在畅春园,后来又去了河南,自没机会见闺女。
胤禛云淡风轻吩咐:“后日一大早,你亲自去慈宁宫接她过来,就说玲珑炭的功劳朕不会忘,叫他们父女二人见一面吧。”
也是巧了,苏培盛过来请人的时候,慈宁宫里请安的妃嫔难得还没散。
前殿里格外热闹。
先前小产的苏常在,还有宁贵人,都被太医诊出了一个月的身孕。
一下子得了两个喜信儿,叫耿舒宁看着,太后就差夸一声儿子好种了,笑得眉不见眼。
听闻苏培盛的来意,太后笑着催促耿舒宁,“正好,舒宁你赶紧去御前,把这好消息告诉皇帝,也好叫他高兴高兴。”
皇后等人都在,连钮祜禄静怡也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来了。
在座的妃嫔当中,除了齐妃面色格外阴郁外,其他人不管怎么想,面上都是喜色。
得知皇上要给耿舒宁见阿玛的恩典,不像太后那般高兴,包括皇后在内,看向耿舒宁的眼神都带着惊疑和打量。
皇后笑着附和太后的话试探,“想必是耿知府差事办得好,万岁爷才给耿知府这个恩典吧?”
齐妃嗤笑了声,上下打量耿舒宁,“姐姐说得是,这也是好事儿,耿知府官运亨通,耿女官出了宫,这亲事倒是好说了。”
耿舒宁脸上实在拧不出绯色来,只好装害羞低着头告退。
太后笑着拍拍耿舒宁的手,不想理这些酸话,中用的没几个,倒是有功夫操心她身边的人怎么安排。
她笑着给了后妃们一个钉子,“你先去跟皇帝禀报好消息,本宫舍不得你,想叫你多伺候两年,你的亲事本宫慢慢替你张罗。”
耿舒宁恭敬应下来,跟着苏培盛往养心殿去。
一到养心殿,耿舒宁就发现,御前的气氛格外紧张,好几个守在门口的宫人面色煞白。
赵松看见苏培盛,跟看见菩萨一样往这边颠。
“干……苏总管,万岁爷震怒,打发了宫人出来,好一会子没上茶了,您快进去看看吧!”
苏培盛:“……”这特娘真是他的好儿子,快孝死他了。
旁人不敢进,他苏培盛吃饭的家伙事儿格外硬不成?
赵松偏没发现苏培盛的瞪视,反倒冲着耿舒宁笑,“万岁爷早就吩咐,耿女官若来了,先在偏殿候着,等时候差不多,再叫您出来。”
苏培盛眼珠子一转,对了,还有这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