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秦穆公再平晋乱48(1 / 2)
话说狐毛、狐偃兄弟,跟随公子重耳在秦国,听说父亲狐突被子圉所害,捶胸大哭。赵衰、臼季等人都来慰问。赵衰说:“死者不能复生,悲伤又有什么用呢?况且一同去见公子,商议大事。”
狐毛、狐偃收住眼泪,和赵衰等人来见重耳。狐毛、狐偃说:“惠公已经去世,子圉即位,凡是晋国臣子跟随逃亡的,限定时间召回,如果不回,罪在亲属,怪罪老父亲不召回我们兄弟,将来会杀害我们。” 说完,痛心不已,又大哭起来。
重耳说:“两位舅舅不必过于悲伤,我有复国之日,会为你们的父亲报仇。” 当即驾车去见秦穆公,诉说晋国的事情。
穆公说:“这是上天把晋国授予公子,不可错失,我会亲自担当此事。”
赵衰代答说:“您如果庇护重耳,希望尽快谋划;如果等到子圉改元祭庙,君臣名分已定,恐怕就不容易动摇了。” 穆公深感他的话有道理。
重耳告辞回到甥馆,刚刚坐下,只见门官通报:“晋国有人到此,说有机密事,求见公子。”
公子召他进来,问他姓名,那人跪拜说:“我是晋国大夫栾枝的儿子栾盾。因为新君性情多疑,以杀立威,百姓都怨恨,群臣不服,我父亲特意派我私下向公子表示诚意。子圉的心腹只有吕省、郤芮二人,旧臣郤步扬、韩简等一班老成之人,都被疏远不用,不足为虑。我父亲已经约会郤溱、舟之侨等人,聚集私兵,只等公子到来,就做内应。”
重耳大喜,和他订约,以明年年初为期,决定在黄河边会合。
栾盾告辞离去。
重耳对天祈祷,用蓍草占卜,得到《泰卦》,六爻安静。重耳疑惑,召狐偃占卜吉凶。
狐偃跪拜祝贺说:“这是天地相配的卦象,小往大来,是上吉的征兆。公子这次出行,不仅能得到国家,而且有主盟诸侯的可能。”
重耳就把栾盾的话告诉狐偃,狐偃说:“公子明天就向秦公请求派兵,事不宜迟。”
重耳于是在第二天又入朝拜见秦穆公,穆公不等他开口,就说:“我知道公子急于回国,担心众臣不能胜任此事,我会亲自送公子到黄河。” 重耳拜谢而出。
丕豹听说穆公要接纳公子重耳,愿意做先锋效力。穆公答应了他。
太史选择吉日在冬天的十二月。前三天,穆公设宴,在九龙山为公子饯行,赠送他白璧十双,马四百匹,帷席器具用品,各种物品都齐全,粮草就更不用说了,赵衰等九人各得白璧一双,马四匹,重耳君臣都再次拜谢。
到了那天,穆公亲自率领谋臣百里奚、繇余,大将公子絷、公孙枝,先锋丕豹等,率兵车四百乘,送公子重耳离开雍州城,向东进发,秦世子和重耳一向交好,依依不舍,一直送到渭阳,流泪而别,诗说:
猛将精兵似虎狼,共扶公子立边疆。
怀公空自诛狐突,只手安能掩太阳?
周襄王十六年,晋怀公圉元年,春正月,秦穆公和晋公子重耳走到黄河岸口,渡河的船只都已经准备整齐,穆公又设饯行筵席,叮嘱重耳说:“公子回国后,不要忘了我夫妇。” 于是分出一半军队,命令公子絷、丕豹护送公子渡河,自己的大军驻扎在河西。正是:“眼望捷旌旗,耳听好消息。”
却说壶叔主管公子的行李事务,自从出逃以来,在曹、卫之间多次忍饥挨饿,正是无衣惜衣,无食惜食,今天渡河之际,收拾行装,把日常用的坏笾残豆、破席旧帷,件件都搬运上船,有吃不完的酒食之类,也都像宝贝一样爱惜,摆列在船内。
重耳见了,呵呵大笑,说:“我今天进入晋国为君,享受美食,要这些破旧之物有什么用?” 下令抛弃在岸边,一点不留。
狐偃私下叹息说:“公子还没得到富贵,就先忘了贫贱,他日喜新厌旧,把我们这些同甘共苦的人,看成破旧器物一样,这十九年的辛苦不是白费了吗?趁现在还没渡河,不如告辞,以后或许还有相念之日。”
于是拿着秦公所赠的白璧一双,跪在重耳面前说:“公子现在已经渡河,就是晋国境内,内有众臣,外有秦将,不愁晋国不归入公子之手。我这一身,跟随也没什么用处,愿留在秦国,做公子的外臣,这对白璧,聊表心意。”
重耳大惊说:“我正要和舅舅共享富贵,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狐偃说:“我自知有三条罪于公子,不敢跟随。”
重耳说:“三罪在哪里?”
狐偃回答说:“我听说:‘圣臣能使他的君主尊贵,贤臣能使他的君主安宁’,现在我不贤能,使公子被困在五鹿,这是一罪;受到曹、卫二君的怠慢,这是二罪;趁醉把公子带出齐城,导致触怒公子,这是三罪。以前因为公子还在流亡,我不敢告辞;现在进入晋国了,我奔走多年,惊魂多次几乎断绝,精力已经耗尽,就像剩余的笾豆、破旧的席帷,不能再用了,留下我没有益处,离开我也没有损失,所以我请求离开。”
重耳流泪说:“舅舅责备我很对,是我的过错。”
当即命令壶叔把已经丢弃的东西,一一取回。又对着黄河发誓说:“我回国后,如果忘了舅舅的功劳,不和舅舅同心共政的话,子孙不昌盛。”
随即取出白璧投入河中说:“河伯为盟证。”
当时介子推在另一艘船中,听说重耳和狐偃立盟,笑着说:“公子的回归,是天意,子犯想窃为己功吗?这种贪图富贵的人,我羞于和他们同朝。” 从此有了隐居的想法。
重耳渡过黄河,向东走到令狐,令狐的宰邓惛发兵登上城墙防守,秦兵包围了令狐,丕豹奋勇先登,于是攻破城池,俘获邓惛并杀了他,桑泉臼衰望风而降。晋怀公听到谍报大惊,发动境内所有的车乘甲兵,任命吕省为大将,郤芮为副将,驻扎在庐柳,来抵御秦兵。因畏惧秦国的强大,不敢交战。公子絷就为秦穆公写信,派人送到吕、郤军中,信中大致说:
我对晋国的恩德,可以说达到极点了,父子都背弃恩情,把秦国视为仇敌,我容忍他的父亲,不能再容忍他的儿子。现在公子重耳,贤德闻名,有众多贤士辅佐,天人都帮助他,内外都归心于他。我亲自率领大军,驻扎在黄河边,命令絷护送公子回晋国,主持国家。你们大夫如果能分辨贤愚,倒戈来迎接,转祸为福,就在此一举!
吕、郤二人看了信,半晌不说话。想交战,确实担心敌不过秦兵,又像龙门山的事情一样;想投降,又怕重耳记着前仇,将他们像里克、丕郑父那样处置。踌躇了很久,商量出一个办法。于是回信给公子絷,大致内容是:
我们自知得罪公子,不敢放下武器。然而拥戴公子,确实是我们的愿望,如果能和跟随逃亡的众子,共同对天发誓,互不伤害,您保证我们没有灾祸,怎敢不遵命。
公子絷读了他们的回信,已经看透他们的狐疑之意,于是单车到庐柳,来见吕、郤,吕、郤欣然出迎,把心里话告诉他说:“我们不是不想迎接投降,怕公子不能相容,想用盟誓来做保证。”
絷说:“大夫如果退兵到西北,我将把大夫的诚意,告诉公子,那么盟誓就可以达成。”
吕、郤答应了,等公子絷离开后,就下令退兵到郇城。
重耳派狐偃同公子絷到郇城,和吕、郤相会。这天,杀牲歃血,立誓共同扶持重耳为君,各自没有二心。盟誓完毕,就派人跟随狐偃到臼衰,迎接重耳到郇城大军之中,发号施令。
怀公不见吕、郤的捷报,派寺人勃鞮到晋军催战。走到中途,听说吕、郤退兵到郇城,和狐偃、公子絷讲和,背叛了怀公,迎接重耳,慌忙回报。怀公大惊,急忙召集郤步扬、韩简、栾枝、士会等一班朝臣商议。
那一班朝臣,都是向着公子重耳的,平时见怀公专任吕、郤,心中不满,“现在吕、郤等人尚且背叛,事到临头,召我们有什么用?” 一个个推脱,有说生病的、有说有事的,没半个肯上前。怀公叹了一口气说:“我不该私自逃回,失去了秦国的欢心,以致如此。”
勃鞮奏说:“群臣私下约定共同迎接新君,主公不能留了!我请求为您驾车,暂时到高梁避难,再作打算。”
不说怀公出奔高梁。
再说公子重耳,因为吕、郤派人来迎接,于是进入晋军。吕省、郤芮叩头谢罪,重耳用好言抚慰。赵衰、臼季等跟随逃亡的众臣,各自相见,吐露心腹,共同保证没有危险。吕、郤非常高兴,于是奉重耳进入曲沃城中,朝拜武公的宗庙。绛都的旧臣,以栾枝、郤溱为首,带领着士会、舟之侨、羊舌职、荀林父、先蔑箕、郑先都等三十多人,都到曲沃迎接,郤步扬、梁繇靡、韩简、家仆徒等另成一班,都到绛都郊外迎接。
重耳进入绛城即位,这就是文公。
按重耳四十三岁逃到翟国,五十五岁到齐国,六十一岁到秦国,到复国为君,年已六十二岁了。
文公即位后,派人到高梁刺杀怀公。子圉从去年九月继位,到今年二月被杀,做国君首尾不满六个月,可悲啊!寺人勃鞮收尸埋葬了他,然后逃回。这里暂且不说。
却说吕省、郤芮迫于秦国的势力,虽然一时迎接投降,心中疑虑,到底不能释然,对着赵衰、臼季等人,不免有惭愧之意。又见文公即位几天,不曾封一个有功的人,杀一个有罪的人,举动难以揣测,怀疑更甚,于是相互商量,想率领家兵造反焚烧公宫,杀了重耳,另立其他公子为君。
心想:“在朝廷中没有可以商量的人,只有寺人勃鞮是重耳的深仇,现在重耳即位,勃鞮必然害怕被杀,这人胆力过人,可以邀请他共事。” 派人去招他,勃鞮随叫随到。吕、郤告诉他焚烧公宫的事,勃鞮欣然领命,三人歃血为盟,约定二月晦日会合,半夜一起举事。
吕、郤二人各自到封邑暗中聚集人众,这里暂且不说。
却说勃鞮虽然当面答应,心中不以为然,思量道:“当初奉献公的命令,去攻打蒲城,又奉惠公的差遣,去刺杀重耳。这是桀犬吠尧,各为其主。现在怀公已死,重耳即位,晋国刚安定,又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别说重耳有天人相助,未必能成事,即使杀了重耳,他那些跟随逃亡的豪杰,休想轻易放过我。不如私下到新君那里自首,把这个消息,反做个晋升的阶梯,这个计策很好。”
又想:“自己是个有罪的人,不便直接去叩公宫。” 于是在深夜去见狐偃。
狐偃大惊,问他:“你得罪新君很严重了,不想着远远逃走躲避灾祸,却深夜到此为何?”
勃鞮说:“我来此,正是想见新君,求国舅引荐一下。”
狐偃说:“你见主公,是自投死路啊。” 勃鞮说:“我有机密事来报告,想救一国人性命,必须当面见主公,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