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秦穆公再平晋乱48(2 / 2)
狐偃于是带他到公宫门口,狐偃敲门先进去,见了文公,述说了勃鞮求见的话。文公说:“勃鞮有什么事,能救一国人性命?这一定是借口求见,借舅舅做情面讨饶罢了。”
狐偃说:“‘割草砍柴之人的话,圣人也会选择听取。’主公刚即位,正应该抛弃小怨恨,广泛接纳忠告,不可拒绝他。”
文公还是不释怀,于是让近侍传话责备他说:“你斩断我的衣袖,这件衣服还在,我每次看见都心寒。你又到翟国去刺杀我,惠公限你三天起身,你第二天就走,幸好我天命保佑,没遭毒手。现在我回国,你有什么面目来见我?可快逃走,迟了就把你抓起来受刑!”
勃鞮呵呵大笑说:“主公在外奔走十九年,世情还没看透吗?先君献公,和您是父子;惠公是您的弟弟。父亲仇恨儿子,弟弟仇恨哥哥,何况我勃鞮呢?我是小臣,当时只知道有献、惠,哪里知道有您呢?从前管仲为公子纠射桓公中了他的衣带钩,桓公任用他,于是称霸天下,像您这样的见识,将要计较射钩的怨恨,而失去盟主的大业了。不见我,对我没有损害,但恐怕我走了,您的灾祸就不远了。”
狐偃奏说:“勃鞮一定是有所听闻而来,主公一定要见他。”
文公于是召勃鞮入宫。勃鞮并不谢罪,只是再拜口称:“贺喜!”
文公说:“我即位很久了,你今天才称贺,不晚了吗?”
勃鞮回答说:“您虽然即位,还不值得贺喜。得到我勃鞮,这个位子才稳,才可贺喜啊!”
文公奇怪他的话,屏退左右,想听他说什么。
勃鞮将吕、郤的阴谋,如此这般,详细述说了一遍,“现在他们的党羽布满城中,二贼又去封邑聚集兵力,主公不如趁机和狐国舅微服出城,到秦国起兵,才能平定这场灾难。我请求留在这里,做诛杀二贼的内应。”
狐偃说:“事情紧迫,我请求跟随出行,国内的事,子余一定能料理。”
文公叮嘱勃鞮:“凡事留心,会有重赏。”
勃鞮叩头辞出。
文公和狐偃商议了很久,让狐偃准备温车在宫的后门,只带几个人跟随。文公召心腹内侍,吩咐如此如此,不可泄漏。这天晚上,依旧像平常一样就寝。到五鼓,借口感寒腹痛,让小内侍拿着灯去厕所,于是出了后门,和狐偃登车出城而去。
第二天早上,宫中都传言主公有病,各自到寝室问安,都被推辞不见。宫中没人知道他外出了。
天亮后,百官都聚集在朝门,不见文公上朝,来到公宫询问,只见朱门紧闭,门上挂着一面免朝牌。守门的人说:“主公昨晚偶然感染寒疾,不能下床,要等到三月初一上朝,才能接见各位。”
赵衰说:“主公刚即位,百事未举,忽然有此疾病,正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众人信以为真,各自叹息离去。
吕、郤二人听说文公患病不出,直到三月初一才上朝,暗暗欢喜说:“天要我杀重耳啊!”
且说晋文公、狐偃秘密离开晋国,直接进入秦国,派人送密信给秦穆公,约定在王城相会。穆公听说晋侯微服到来,心知晋国国内有变。于是借口出猎,当天就驾车,直接到王城来会见晋侯。相见之后,说明来意。穆公笑着说:“天命已定,吕、郤等人能做什么呢?我料定子余等人,一定能对付贼人,您不要担心!”
于是派大将公孙枝驻扎在河口,打探绛都的消息,见机行事。晋侯暂时住在王城。
却说勃鞮怕吕、郤二人怀疑,几天前,就寄宿在郤芮家中,假装商量。到二月晦日,勃鞮对郤芮说:“主公约好早上上朝,想必病应当稍有好转,宫中起火,必然会外出,吕大夫守住前门,郤大夫守住后门,我带领家众占据朝门,来阻止救火的人,重耳即使插翅也难逃了。”
郤芮认为对,告诉了吕省。
这天晚上,家众各自带着兵器火种,分头四散埋伏。大约三更时分,在宫门放火,那火势非常凶猛。
宫人都在睡梦中惊醒,只以为宫中失火,大惊小怪,全都乱了起来。火光中只见兵器纷纷,东冲西撞,口中大喊:“不要放走了重耳!”
宫人遇到火的,被烧得焦头烂额;遇到兵器的,伤肢损体。哀哭之声,不忍听闻。吕省仗剑直接进入寝宫,来找文公,没有踪影;撞见郤芮,也仗剑从后宰门进来,问吕省:“事情办成了吗?”
吕省回答不出,只是摇头。二人又冒火回身搜寻一遍,忽然听到外面喊声大作,勃鞮匆忙来报:“狐、赵、栾、魏等各家,都起兵众前来救火,要是到天亮,恐怕国人都聚集过来,我们难以脱身,不如趁乱出城,等到天亮,打听晋侯生死的确切消息,再作打算。”
吕、郤此时,还没有杀到重耳,心中早已慌乱,全无主意,只得招呼他们的党羽,杀出朝门而去。史官有诗说:
毒火无情弑械成,谁知车驾在王城?
晋侯若记留袂恨,安得潜行会舅甥?
且说狐、赵、栾、魏等各位大夫,望见宫中失火,急忙聚集兵众,准备挠钩水桶,前来救火,原本并没有打仗厮杀。直到天亮,才将火扑灭,这才知道吕、郤二人造反,不见了晋侯,非常吃惊。有先前吩咐的心腹内侍,从火中逃出,告知:“主公几天前,在五鼓时分微服出宫,不知去向。”
赵衰说:“这事问狐国舅便知。”
狐毛说:“我弟弟狐偃,也在几天前进宫,当晚就没有回家。想来君臣相随,必然预先知道二贼的叛逆阴谋。我们只需严守都城,修缮宫室,等待主公归来即可。”
魏犨说:“贼臣造反,焚宫弑主,现在虽然逃得不远,请求给我一支军队,去追击并斩杀他们。”
赵衰说:“军队,是国家的大权,主公不在,谁敢擅自调动?二贼虽然逃走,不久就会被斩首。”
再说吕、郤等人屯兵郊外,打听到晋君没死,各位大夫紧闭城门严守。担心他们来追,想逃到其他国家,但还没决定去哪里。勃鞮欺骗他们说:“晋君的废立,向来都出自秦国的意思,况且二位和秦君原本就有旧交,现在假称公宫失火,重耳被烧死,去投奔秦君,迎接公子雍并立他为君,重耳即使不死,也难以再进入晋国了。”
吕省说:“秦君以前和我们有王城之盟,今天只适合投奔他。但不知秦国肯不肯接纳?”
勃鞮说:“我先去传达意思,如果他慷慨答应,就应当一起前往;不然,再作商议。”
勃鞮走到河口,听说公孙枝屯兵在河西,就渡河求见,各自吐露心腹,说出实情。公孙枝说:“既然贼臣来投,应当引诱并诛杀他们,以正国法,不要辜负了便宜行事的托付。”
于是写信委托勃鞮去召吕、郤。信中大致说:
新君进入晋国,和我国国君原有割地的约定。我国国君派我驻扎在河西,理清疆界,担心新君又像惠公那样。现在听说新君遭遇火灾,二位大夫有意公子雍,这是我国国君愿意听到的,大夫们可尽快前来一起商议。
吕、郤得到信,欣然前往。到河西军中,公孙枝出来迎接,叙话之后,设宴款待。吕、郤坦然不疑。谁知公孙枝预先派人报告秦穆公,自己先到王城等候,吕、郤等停留三天,想见秦君。
公孙枝说:“我国国君在王城,一起去就可以;车徒暂时驻扎在这里,等大夫返回,一同渡河如何?” 吕、郤听从了他的话。
走到王城,勃鞮和公孙枝先入城,见到秦穆公,让丕豹去迎接吕、郤。穆公把晋文公藏在围屏后面。吕、郤接着到来,拜见完毕,说起迎接立公子雍的事。
穆公说:“公子雍已经在这里了。” 吕、郤齐声说:“希望见一见。”
穆公喊道:“新君可以出来了!”
只见围屏后一位贵人,不慌不忙,叉手步出。吕、郤睁眼看去,竟是文公重耳。吓得吕省、郤芮魂飞魄散,口称:“该死!” 叩头不已。穆公邀请文公一同坐下。文公大骂:“逆贼!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们而要谋反。要不是勃鞮告发,我偷偷出宫门,我已成为灰烬了。”
吕、郤此时才知道被勃鞮出卖了。
回报说:“勃鞮确实歃血同谋,愿与他一起死。”
文公笑着说:“勃鞮如果不一起歃血,怎么知道你们的阴谋如此。”
喝叫武士拿下,就命勃鞮监斩。不一会儿,两颗人头献在阶下。
可怜吕省、郤芮辅佐惠公、怀公,也算是一时豪杰,索性在屯军庐柳之时,和重耳做个对头,不失为一个忠臣。既然已经投降,又再次背叛,今日被公孙枝引诱,死在王城,身名俱败,岂不悲哀?
文公随即派勃鞮,将吕郤的首级带到河西去招抚他们的部众,一面将捷报迅速传回国中。
众大夫都高兴地说:“不出子余所料。” 赵衰等人急忙准备法驾,前往河东迎接晋侯。要知道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