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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皇后的亲妹妹、安乐侯夫人、永亲王世子未来岳母。
一个是户部尚书家的小娘子、满门忠烈的开国公府的嫡孙媳、镇国大将军白鹤眠的遗孀。
实在难断案。
开封府想先压下消息,先探探上面的意思,可却是徒然,这个消息早就不胫而走,郦京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郦京哗然。
安乐侯夫人出身淮路张家,张家祖坟冒青烟,出了个皇后,商户张家鸡犬升天,安乐侯夫人也靠着皇后,找了门好亲事。
郦京谁人不知,这张家三娘子嫁入侯府,成了侯府夫人之后,就极力摆脱自己曾经的商户女身份,最是自命清高,自诩是显赫门庭,权贵后戚,也没人触她霉头,提她商户女的出身。
谁知,她平日里自命清高,私底下竟然做这种生意。
装得乐善好施,可原来那些布施的钱都是这些欺压民女血泪的肮脏钱。
还害人家娘子名声,这娘子还不是什么普通人,是将军遗孀。
岂不是让军民寒心。
消息一出,无数人蜂拥而至,追到安乐侯府打砸紧闭的侯府大门,唾骂安乐侯夫人。
消息很快传到了安乐侯夫人的耳朵里。
安乐侯夫人开始不是没想过将画香楼转出去,可画香楼这样的地方不仅日入千金,还是个探听收集消息的好地方,靠倒卖消息又赚了一手,到底没罢手,为了自己名声,将这一处转为暗产,这么多年都小心经营着。
安乐侯夫人原本想着,直接杀了这个花满蹊或者毁了她的脸或者毁了她的名声,可刻意行凶到底怕露了痕迹,何况这个花满蹊身边总是跟着许多人,要下手也不容易。
便想着,这郦京本来就模仿花满蹊成风,这青楼姑娘就算随大流也模仿,也是情理之中,并不突兀,更不违背律法。
她也不肖再做些什么,这时日一长,只要旁人提起青楼,就会和这花满蹊联想在一起,彻底坏了这个花满蹊的名声。
等她名声脏臭,再美的皮囊又怎么压得过她的女儿徐兰采。
可现如今……
但安乐侯夫人心神很快定了下来,有恃无恐地去了开封府。
开封府外围满了百姓,百姓纷纷目不转睛地望着公堂中央站着的花满蹊。
纵然花满蹊一身缟素,鬓边紧簪一朵白花,形容憔悴,脸色雪白,却另有一番娇弱美感,实在是惹人怜惜,让人内心不由得升起保护欲。
见安乐侯夫人被侍女扶着下了马车,安静的人群顿时群情激奋,冲着安乐侯夫人唾骂不停。
安乐侯夫人养尊处优惯了,什么时候轮到这些升斗小民对自己指手画脚,心里暗恨。
不由得看向那个害得自己名声受损,还得上公堂的花满蹊。
两人对视片刻,花满蹊很快转回头去。
一身肃穆官服的府尹端坐在公堂之上,案台之后,身后一副日出沧海的画,头顶一副‘明察秋毫’的匾额,师爷坐在下首,手持毛笔,随时准备记录。
老鸨颓然地跪在公堂之下,见安乐侯夫人来了,求救般看向她,安乐侯夫人微微蹙眉,立刻挪开目光。
府尹敲下惊堂木。
三班衙役纷纷持堂棍击地,整齐高喊“威武”。
花满蹊和安乐侯夫人被特许不跪。
画香楼是她暗产一事,物证确凿,无可抵赖。
安乐侯夫人无法否认:“画香楼的确是我名下产业。”
府尹敲下惊堂木:“你该当何罪!”
安乐侯夫人反问:“我有何罪!”
府尹陈述:“安乐侯夫人,将军夫人状告你蓄意毁她名声,要逼死烈士遗孀。”
安乐侯夫人弯唇,笑了一声。
公堂外围观的百姓大骂:“这个毒妇,居然还笑得出来。”
老鸨露出手上的伤痕,说道:“是将军夫人滥用私刑,严刑逼供,让我攀咬诬陷安乐侯夫人。”
花满蹊眉头一皱,看向老鸨。
顿时,整个公堂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花满蹊身上。
安乐侯夫人微笑,毕竟老鸨是她的人,一家老小都在她手里,谅她也不敢背叛自己。
花满蹊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要确切坐实安乐侯夫人谋划毁她名声的这件事的难度颇大,这件事并没有实际物证,至于老鸨,只要咬死了这件事是她自己的谋划,安乐侯夫人就难被拉下水,毕竟她背后是皇后。
花满蹊查过,这老鸨不仅贪生怕死,还爱荣华富贵,早年被家里卖到青楼,辗转多年成了老鸨,可坏了身子没办法生养,现如今身边也就剩几个家人和一个小情人。
花满蹊叹气:“本来还想给你指一条生路,行,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成全,让你去死。”
老鸨定定看她:“将军夫人,就算是按照律法,我也罪不至死。”何况,安乐侯夫人肯定会保她的。
花满蹊叹气:“你该不会以为你还能活吧……你侮辱我这个烈士遗孀,毁我这个寡妇名节,差点逼死我。”
“若是不处置了你,岂不是寒了将士们和百姓们的心。”
“现在,居然还敢反咬一口来诬陷我!”
“到时我的父亲一本参到官家那里……你以为你还能活吗,你以为安乐侯夫人能保住你吗,她巴不得和你撇清关系。”什么律法能抵得过官家一句话。
老鸨跪在地上,显然已经慌了:“不!”
安乐侯夫人立刻打断花满蹊:“府尊,她这是当堂威逼利诱!”
府尹却并未说话,只是握着惊堂木看着底下。
花满蹊看着老鸨,继续说道:“还有啊,等你死了,从前把你卖进青楼的家人继续吃香喝辣,你的小情人继续找别人风流快活,害死你的人继续荣华富贵……”说到这,她看了安乐侯夫人一眼。
老鸨越听越是惊惧,她没想过会死的,她当场翻供——我确实是受了安乐侯夫人指使,我怎么可能胆大包天做这样的事情。
安乐侯夫人骂道:“她不过是一个妓子老鸨,她的话怎能听信!”
老鸨霍然看向安乐侯夫人,眼里闪过恨意,她捏紧了手,目视府尹,大声说道:“府尊,民妇虽沦落风尘,却也不是生来就是自己要做妓子的,我也知道好歹,白将军为国捐躯,为守护我们这些百姓丧命,他的遗孀实在不该受此辱,我也劝过安乐侯夫人,可安乐侯夫人似乎是恨极了将军夫人,民妇可以作证,她就是故意要毁将军夫人名声,她就是要故意逼死将军夫人!”
安乐侯夫人勃然大怒:“府尊,你不能信这个妓子的话!我是被诬陷的!”这个下贱的妓子,竟敢背叛她!
安乐侯夫人指着老鸨:“我没有!你敢诬陷我!你敢背叛我!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老鸨说道:“死无葬身之地我这个妓子命贱,能有你这个高高在上的侯府夫人给我陪葬,也算是坟头冒青烟是不是”既然已经撕破脸,她也没什么好忍耐的了。
“你疯了!我是侯府夫人,我是皇后的亲妹妹!你敢诬陷我!”
“肃静!肃静!”
安乐侯夫人冷静下来,她看向花满蹊不屑地低声道:“你该不会以为就凭一个妓子反复无常的口供,就能将我送监吧!”
花满蹊静静看着她。
尽管有老鸨的证词,可只有口供,缺乏关键物证,此案终究是不了了之。
可百姓们就是认定了安乐侯夫人是故意要逼死花满蹊,就是仗着是后戚才这么无法无天,就算犯法了也能被包庇。
花满蹊早就料到是这么个结果,继续给舆论造势,将安乐侯夫人、安乐侯府、甚至是皇后都一并架在火上烤。
一时民怨滔天,这把火还蔓延到朝廷。
安乐侯,如今亦是当朝礼部尚书,他的日子很不好过。
参他的折子堆满了官家的案头。
——本朝明令不许官员狎妓,违令者夺职,可安乐侯竟然纵妻私开妓馆。
——至于其妻是否蓄意害将军夫人名声,此事证据不足,尚未有定论,但其开设的妓馆侮辱烈士遗孀,确实铁定的事实,不妥善处理,必定寒了将士们的心。
——皇后教妹不严,纵容后戚,也是失职,必须严惩后戚,才能堵这天下悠悠众口。
至于花满蹊的父亲户部尚书,更是连上无数道折子,连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翻出来参他。
官家大怒,下旨将画香楼封了,褫夺安乐侯的礼部尚书官职,又收回了皇后掌管后宫之权,禁足半年以儆效尤,又给花满蹊赐下一堆东西安抚她。
安乐侯府。
安乐侯夫人哭喊着:“官人,我不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我要是知道,我肯定早就把画香楼转给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