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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浩思颤抖着思考了许久,最终缓慢点了点头。
“可爹除了银子外,真的没给我任何东西。”
事情发展到这般田地,沈浩思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
李时维重新蹲下身,眯起眼眸盯着他,“沈山长是个聪明人,他一定会留下受人胁迫的关键证据……你的任务,不,咱们的任务,就是找到这个证据。”
今日正义堂本该三皇子亲授,还未到上课时分,其他五堂的学子早已将走廊和堂舍后排占了个满当——谁不想一睹三殿下的风采呢!
李时居却有些午后犯困,支着脑袋眺望窗外碧空,神游天际。
自从与南都书院联考后,她和陈定川之间的关系愈发奇怪了,他继续躲着她,竭力避免一切单独的接触,就算在仁福坊宅子外碰见,他也只会远远绕开,仿佛在躲什么瘟神似的。
拿思卉姑娘新开发的菜式讨好崔靖,问来问去也是那个答案:“三殿下忙呢,哪有功夫绕着你转。”
这话说得李时居哑口无言。
是啊,她不过是一介平平无奇的小监生,人三殿下身份贵重,所谓国子监监事,也不过是监事罢了,这里总归是祭酒的地盘,没人规定他要对她的功课负责。
李时居很迷惘,有时想起那夜在川庐中,与陈定川、薛瑄对酒联诗的场景,竟还挺想念的。
再说,拿到五十两赏银后,如今连翰林院也不再叫她去了帮忙,因此能见到他的机会愈发少了。
她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可她分明是立下抱紧未来皇帝大腿的宏愿,如今进展受阻,心头郁闷,只能和系统谈谈心。
“阿统,你说我还能当上什么帝师吗?”她在心里默默问,“完不成任务,会有惩罚吗?”
系统同志没好气道:“你太心急了。”
檐下花枝沙沙乱摇,檐角上的风铃也叮咚作响,晚风和暖,这个的春天俨然已经到了深处。
片刻后,她看见陈定川和王仪一起从敬一亭走出来,一直行到正义堂外。
然而怀抱书籍走到屏风前落座的,竟然是王仪。
大伙儿有点失望,有人看着站在廊下的陈定川问:“三皇子怎么不授课了?”
陈定川温声一笑:“今日有事,下回再补上吧。”
说罢,他朝李时居招招手:“出来一下,你兄长来了。”
李时居感觉脸上唰地一凉, 心也跟着漏跳了一拍。
但是正义堂里这么多人,大伙儿都瞧着她,千万不能乱了方寸。
王仪大手一挥, “李时居你去吧, 下午给你放半天假。”
李时居道了谢,堆砌起一点笑, 迂回地跟着索然离席的监生们一起, 从正义堂中踱出去。
揣着一颗怦怦直跳的心, 走到陈定川身边时,他已经转过身,负着手在前方带路了。
这一路走得七上八下, 她不由在心中暗自揣测——
穿越到这个时空后, 她也没见过几位兄长。表兄李蒿已在白衣试失败后离开京城, 那么剩下的, 就只剩亲哥哥李时维了!
如果哥哥平安抵京, 那他必然快要完成那个神秘任务,爹爹回家指日可待,她自然是万分欢喜的。
她抬起眼帘望一望陈定川沉默不语的背影。
三殿下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呢?原书中, 李时维分明是同大皇子关系更紧密的啊。
还有一件悬在心头的事情, 万一李时维甫一见面,便当着三殿下的面唤她小妹,那她先前那么多假扮男儿的功夫, 岂不都白做啦!
走也不是, 停也不是, 李时居犹豫地来到了敬一亭东厢房外, 到底还是亲情战胜了理智。
站在窗边的人一袭墨色布袍,只看身影轮廓, 俨然就是亲哥哥李时维。
迈过门槛的时候,李时居还是犹豫的,不过窗边那人听见脚步声,却立刻回头,朝她懒懒一笑,招手唤了声表弟。
“时维表兄!”李时居口干舌燥地拱了拱手,“……好久不见。”
“是啊,上回见你,还不长这样。”李时维蹙着眉头,上下打量她这套装扮。
不管他是从哪儿得知自己乔装男子入国子监,在三殿下面前保住马甲,李时居还是长长松了口气。
勉力让自己不要欢喜得太明显,她也正眼去打量哥哥,人变瘦了,也黑了不少,明明才二十七岁,脸上已经有了风霜的痕迹。
“上回见时维表兄,好像也不长这样。”李时居揶揄了一句。
李时维淡淡一笑,心想果然还是个孩子,不懂他这段日子的艰难。
陈定川给他们二人留了些叙旧的时间,然后才低头走进来,“时维兄如今还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你二人有话就在此处说完,我已吩咐崔靖,让他清开了后门的衙役,可以从那条巷子离开。”
李时维不卑不亢地向陈定川作揖,“果然还是三殿下想得周到。”
陈定川淡然地点了点头。
其实现在李时居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只是当着陈定川的面,实在不便说出口,只好静静站在一边,看亲哥和老师生疏客气的寒暄。
观察了一会儿,李时居笃定,陈定川和李时维并不算熟,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地避开一切不合时宜的话题,更不去讨论李时维消失的这段时日里,人在何方,做了什么,手上拿到了什么证据。
“……大恩不言谢,殿下此次助我与表弟重逢,往后若有机会,在下定涌泉相报。”李时维觉得国子监不可久留,这是要告辞的意思了。
陈定川颔首道:“李公子客气了。”
说罢,他让出了一个向外引的手势,李时居朝他点点头,他却只是垂着眼帘,并不去接她带着探究的目光。
李时居不由有些莫名其妙。
这种奇怪的疏离感,从元日祭拜袁鼎之后便开始了,上回二皇子大婚后,陈定川的漠视又更胜从前。
她抬手摸一摸自己的脸,真实身份必定没有被察觉,难道是自己无意间踩中他的雷点,惹尊贵的三殿下不高兴了?
李时维干咳了一声,李时居这才回过神来,跟着哥哥往国子监后门方向走去。
带着这位不方便露面的大兄弟,她遂没有回正义堂收拾书箱,一路上做足了男子的作派,还得留意别冤家路窄地碰上广业堂堂长别景福。
好在恰好是午后一堂课的时光,暖风熏得学子醉,堂上讲课的、堂下停课的,都昏昏欲睡,就连站在后门边放风的崔靖都靠着围墙打瞌睡。
李时居走过去,在他眼底打了个响指,笑嘻嘻道:“多谢了啊。”
崔靖被她惊醒,嘟囔着“怎么才来”,一边偷偷打量她身边那个男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李时维么!大殿下先前日日带在身边,看得跟个宝儿似的,结果李家一出事,立刻不闻不问丢在一边。
再说样貌上,也不如咱们三殿下玉树临风龙章凤姿嘛!
他摇摇头,扬长去了,李时居冲他做了个鬼脸,带着哥哥往巷中钻去。
李时维问她:“那个是崔靖吧?三殿下对你还挺好啊。”
……原先对我更好呢!
“三殿下是我老师,不过他很忙,不怎么搭理我,全靠我自学成才。”李时居在心里默默叹气,面上却不置可否,“外面说话不方便,还是随我回家再说吧。”
说罢,她轻车熟路地带他拐进了仁福坊。
李时维诧异地抱起双臂,“这是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