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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看他并没有太过惊讶的模样,应当还没有猜中她的最终底牌。
至少上回宫宴中相遇,武德侯的女儿和现在的自己分明不是一张脸。
或许在他心中,自己只是李家族亲中,一个一门心思想参加科举考试的姑娘吧。
她嘿嘿笑,做出一副没有察觉的天真神态,“骗不过三殿下的。”
说罢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我这段时日学得很努力。”
陈定川含蓄地微笑,明知故问道:“你是不是一定要考科举,入仕途?”
李时居说是啊,“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是希望能一路跟随殿下,早日成为您的左膀右臂!”
陈定川眼底波光闪动了一下,忽然又想起那日纷飞细雪中,她也是这么一脸认真地说,会始终陪在自己身边。
他直直盯着他,再次确认道:“你想……一直跟着我?”
李时居重重点了点头。
陈定川感觉浑身飘飘然,心头好似流过一点蜜。
他不着痕迹地侧过脸,不叫眼前的姑娘发现他微微勾起的唇角,背着手朝门外走去。
声音闷闷地传过来——“知道了。”
李时居在他背后撇了撇嘴。
已经使出浑身解数,让尊敬的三殿下明白她一片忠心,结果此人就这反应,看起来好像并不怎么满意嘛。
“跟上来。”陈定川恰在此时回头,将她的表情悉数尽收眼底,不由哑然失笑,“你在嘟囔什么呢?”
李时居慌忙找了个借口,“我饿了。”
陈定川说正好,“余热已过,我带你出去吃吧。”
李时居“哦”了一声,理着衣袖准备跟他出门,结果崔靖却一脸愤懑地从门外走进来。
“殿下的生辰宴是陛下赏赐的,我早都让御膳房厨子准备好了。”小侍从委屈地展示手中托盘,“您不想在家吃,下回能不能早点说?”
香气四溢,引得李时居忍不住伸着脖子张望。
只见崔靖准备菜色十分丰盛,光是那托盘上就放着响油鳝糊、江南花雕鸡和清蒸大黄鱼,胳膊上还挂了个食盒,里头八成还放了不少酒水糕点,都是民间少见的好东西。
她咽了口唾沫,正琢磨着要不要劝三殿下不要浪费粮食,结果陈定川却对崔靖说:“这几样不都是你喜欢的菜吗?送你了。”
崔靖“啊”了一声,很茫然。
陈定川指了指贡街方向,“馔堂用饭晚,思卉姑娘还腹中空空……你现在去国子监,应该还来得及。”
崔靖的耳根一下就红了,嗫嚅道:“您说真的?这可是御膳房的厨子做的……”
“真的。”陈定川脸上露出很惬意的笑,拍了拍少年郎的肩头,“送你了,去吧。”
他摇着扇子,自连廊走向楼梯,李时居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朝崔靖递了个“加油,看好你哦”的眼神。
她从没在崔靖脸上见过这么欢喜的神色,不过眼下她却好奇起来,三殿下将御赐的生辰宴转赠给崔靖,那他带着自己出门,是打算去吃点什么呢?
是去天香酒楼吗?不过那儿最近生意太好,掌柜疲于应付,再加上李时居鲜少去提供新点子,菜色早已吃腻了。
不过他们倒没有乘青幔马车,陈定川带着她在仁福坊信步而走,穿过极有市井烟火气的小巷,停在了一家门面寻常小馆子前。
说是寻常,不过定睛打量,那馆子却香气扑鼻,里里外外挤满食客老餮,连小二都无暇上来相迎。
李时居有些惊讶,她鲜少外食,竟不知道自家附近就有这么个值得一尝的去处。
陈定川熟门熟路地在院子里找了张空桌,掏出手帕擦拭后,方示意她坐下。
“吃春饼?”李时居好奇地向周遭张望,只见每个人手边都摆了一沓透明饼皮,另外还有些炒粉丝、炒韭菜、炒鸡蛋并豆酱、梅酱之类的盏碟。
“春饼只是这家店的拿手好菜之一,”陈定川很门儿清地介绍,“还有酱煎猪、米糕、糟茄,滋味都很鲜美。”
他笑了笑,“你大概没吃过宫里的饭菜,别看是御膳房的厨子,也未必做得好这些小事糕点。”
喊来小二,陈定川把方才提到的菜都点了一遍,并要了一壶五香烧酒,李时居唤住小二,给寿星添了一碗长寿面,并嘱咐多打两个荷包蛋。
陈定川哑然失笑,“都是哄小孩子多吃的玩意儿,我十岁后便再没吃过长寿面了。”
李时居很认真地摇了摇头,“在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很看重这个习俗。”
“哦?”陈定川若有所思,“江南不是偏爱米稻吗?”
李时居倒觉得没有必要跟他解释,正好春饼端上来了,还有切成碎肉的酱煎猪。
卷棚上探出来的灯烛照亮了桌上那一小碟肉的酱色,肉香混合着油盐和花椒的香气钻进鼻腔,李时居摸了摸早已饿瘪的胃,等着对面那人先动筷子。
那人确实是先动了——不过头一块肉,却是夹进了她碗中。
李时居兀自紧张起来,陈定川倒是宛如常态般解释道:“你尝尝,比其他馆子都更舍得放酥油和花椒,肉也很鲜美,不像宫里的肉菜,都是自外边运来,经过许久的检查和挑选,再做成菜端上桌,吃到嘴里时,都不新鲜了。”
殿下都发话了,李时居便毫不客气,毫无负担地将煎肉填进嘴里,听了这话,又很感慨,“原来宫中人也不好当,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有什么乐趣呢。”
“是啊。”陈定川很放松地叹了口气,自己也卷了袖子,开始兴致勃勃地包春饼。
两人吃得酣畅,便也不再顾忌寻常礼节,谈话也变得随意不少。
五香烧酒比寻常酒水更烈,多饮了两杯,神情也变得更生动起来。
“殿下,我总觉得这几个月写起文章来,仿佛遇到了瓶颈。”终于把最关心的问题说出来了,李时居很迫切,需要陈定川的答案,“国子监里的寻常考试倒也罢了,只是明年乡试……”
陈定川道:“监中命题的不过那几人,想来他们的思路你已经琢磨透了,若你担心的只是考试,我可以请翰林院的博士来出题目,不过依我对你的了解,你的野心不止于此。”
李时居点了下头,眸光闪闪发亮,“我想做出好文章。”
陈定川沉吟片刻,“若你这么说,我反倒明白了。”
“什么?”
陈定川笑道:“时居,文章贵在自然,你若在提笔之前,心中只念着此文是否足够好,那便失了境界。”
“贵在自然……”李时居喃喃念着这几个字,忽然就明白了林黛玉当日教晴雯写诗时,“不以词害意”的意思所在。
进入国子监以后,她凭借系统的帮助,如今算得上学贯古今、知识渊博,但是写文章从来就不是看谁典故掌握得多,好的文字自有气韵流动,当她能达到信手拈来,无意成文的程度,那便是大成了!
原来自己一直没想明白的地方,被陈定川三两句话点拨开来。
忖了忖,她不禁偏起头问他,“殿下的学问,是如何做到这般出色的?”
第84章 文章
陈定川拨弄着长寿面上的葱花, 平静地说:“因为年少时很索寞,两位皇兄一直暗自较劲,而我无处可去, 无人可依, 除了偷偷读书,没有其他能做的事情。”
其实他从没跟人说起过自己少年时代, 或者更早时期的宫中生活。
有记忆起, 他便被迫和母妃分开, 与两位兄长一起生活在饲养皇子的撷芳殿里。日子无非受尽欺凌,竭力藏拙,直到在后来有了机会, 以满腹学识和出口成章的文采一鸣惊人、震惊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