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 / 2)
而路水城记不起虞倦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路水城穿着得体,深吸了一口气,朝虞倦招了招手,刻意放轻声音问:“我听说,你把户口转到学校那了,虞倦,你是怎么想的?”
虞倦一听就明白她为什么急着叫自己回来了。
拿转户口的资料是在开学前,路水城很忙,加上他回来后没闹着解除婚约,路水城可能以为没什么大事,所以也就没怎么上心,让虞倦没费什么功夫就将这件事办成了。
虞倦简单地说:“我成年了,也应该独立了。”
路水城的笑僵住了:“哪有一成年就离开家的,你还小,我怎么放心。要不你把户口转回来吧。”
虞倦拒绝:“不要。”
路水城终于装不下去了。最近诸事不顺,想方设法要弄走那个私生子,虞淮那边却掉了链子,又被虞钊看低,说教不好孩子。而现在另一个孩子,她当做筹码养大的孩子,却要离开自己,甚至没能提供任何价值。
当初着急让虞倦和周辉月解除婚约,就是想趁着虞倦的年纪还小,把他的婚约再定下来。同性婚约通过的时间不长,有些人家的思想还是十分落后传统,不能接受没有孩子的婚姻。路水城曾想过,虞倦长得好看,或许可以让他和和迫切想要提升地位的暴发户结婚,亦或是备受疼爱而又没有继承权的小儿子。
总之,不挑选对方的品貌,只谈家世,总是会有利益上的好处。
而现在虞倦表现出的叛逆,隐隐让她原定的计划濒临崩溃。
一个月来积压下来的情绪一起爆发,路水城昂着头,质问道:“你以为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就能飞走了。没有虞家,你什么都不是。”
虞倦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烦躁又涌上了虞倦的心头。他倒没那么烦虞家和路水城,他烦的是这个世界。
他活着,有周辉月是很好,但无法弥补的缺点也很多。比如他现在还在这和路水城掰扯这种无聊的事,白家和苏俪还在盯着周辉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才会导致他们彻底放下周辉月这个眼中的威胁,任由他离开。
这一眼让路水城无法控制情绪,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从未看在眼中的虞倦轻视,她冷声说:“如果不是我收养你,难道你想和周辉月那样,在福利院里长大?”
她以为这样可以威胁到虞倦,让虞倦知道家庭身份有多重要。周辉月是亲生孩子,但是从小不在这里长大,没有社交关系,所以迅速跌入底层,没有人愿意帮他。
虞倦倚在门边,似乎是真的想了路水城口中所说的那种可能。
——如果他在死后穿入这个世界有那么早的话。
于是淡淡地说:“听起来还不错。”
总之这场谈话不欢而散。
路水城越发觉得当初的决定是个错误,她不该让虞倦离开自己的视野的,就为了苏俪承诺的那点蝇头小利。
从虞家回去后是下午两点。
下午没什么事,虞倦又出了趟门,天气太好,晒得他很热,流了点汗,所以决定洗个澡。
他很迅速地洗头洗澡,哗啦啦的水流声充斥着耳边,几乎淹没了一切,所以也没听到推门声。
洗完澡,虞倦从浴室出来,才发现房间里多了个人。
是周辉月。
虞倦从抽屉里随手拽了件家居服,是一件球衣,他经常把这类衣服当做睡衣。
周辉月抬眼朝他看去。
房间的窗帘半拉着,有一道清晰的明暗交界线,而虞倦则站在光与影之间。
他穿着宽大的亮橙色球衣,身形匀称纤瘦,头发湿透了,搭在脖颈间,微微偏着头,像一个在夏天里淋了雨,迷了路的少年,漂亮得不似真人。
很快,这个少年走到了周辉月的身边。
房间里本来是没有毯子的,因为地毯清理起来很麻烦,而且轮椅在上面行走也有诸多麻烦。但周辉月买了,虞倦也没拒绝。不凑巧的是多了几块,于是铺在了虞倦的房间里。
虞倦对喜欢的人有很多宽容,无论对方怎么折腾都行。
不过多了地毯后,虞倦更喜欢坐在地板上了。
周辉月看着他,手指撩起一点湿漉漉的头发,很自然地问:“要吹头发吗?”
虞倦点了下头。
周辉月拿了吹风机,很自然地替虞倦吹起了头发。
吹风机的声音轰鸣着,很响,连周辉月的声音似乎也变得遥远。
虞倦没能听清,便抬起头。
周辉月拧了下眉:“下次别回虞家了。”
虞倦问:“怎么了?”
周辉月说:“他们一直让你不高兴。”
虞倦觉得有点新奇:“你把我想得也太脆弱了。”
周辉月看了虞倦一眼,又看了一眼,很多眼,最后说:“嗯。不想你再淋雨了。”
他其实很擅长忍耐,唯独在虞倦的事上忍耐度很低。
虞倦抿着唇笑了。他慢慢偏过头,逐渐靠近周辉月,能感觉到对方冷冽的气息,距离一点一点地缩短。
最后,他歪着的脑袋碰到了周辉月的膝盖。
虞倦很怕伤害到这个人,像是在犹豫,是否要停留在这里——这个曾经折断,又重新愈合的地方。他的身体很轻,伏在周辉月的腿上不会比一只小猫重。
犹豫不决间,周辉月的掌心往下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猝不及防下,虞倦的脑袋彻底枕在周辉月的腿上,他的半边侧脸贴着周辉月膝盖间的皮肤,像是贴近这个人的心脏。
好一会儿,虞倦似乎才适应过来,他问:“对了,户口的事,你是不是帮了忙?”
他在学校填写的联系人方式是周辉月的,而学校还未通知自己户口转迁成功的事,路水城已经提前知道了,相比是在学校里有人。但这个人却没有没有阻止自己做这件事。
他认识的人不多,能做到的人更少,上的大学和周辉月是同一个,理所当然地想到了对方。
周辉月很轻地说:“嗯。”
他没打算隐瞒,虽然虞倦不问,他也不会说。因为只是一些很小的事,就像他曾做过的很多事一样,只是希望虞倦过得开心点,不要有那么多小事烦他。
他解释道:“你之前提过,就和大学里认识的老师打了招呼。”
如果没有这个前提,很有可能会被路水城的熟人拦下来。
到时候虞倦又要不高兴了。
虞倦没道谢,不是没有礼貌,而是知道周辉月做这样的事,需要的不是感谢,他想了一会儿,问了一句没什么关联的话:“你认识的老师是不是很多?”
他懒洋洋地伏在周辉月的膝盖上,没骨头似的,嘴唇贴着周辉月的腿,触感柔软,说话时一张一合,轻轻震颤着,像是某种引诱。
但虞倦对此一无所知。
所以周辉月必须要全神贯注,才能明白虞倦说了什么。
一瞬的晃神后,他镇定自若地说:“还好。没怎么参加活动,认识的都是院里的老师。”
虞倦说:“专业课老师提过你好几次,现在都还记得你。”
白城大学的分数线很高,学生水平怎么都算不上差,但周辉月还是能让老师惦念这么久。
虞倦一边说话,一边感觉到周辉月的手指在自己的头发间穿梭,很舒适。他不太爱吹头发,嫌麻烦,反正也会干。不过天冷的话,偶尔会头疼,但概率很低,也不是不能忍。
周辉月对他的做法似乎很不赞同,但不会要求虞倦自己动手,每次看到都会帮忙。
可能是太舒服了,虞倦换了个姿势,仰躺在周辉月的大腿上,半干的头发是潮热的,磨蹭来磨蹭去。
周辉月低头看着虞倦。
他能看到虞倦的喉结微微凸起,脆弱的脖颈毫无保留地展示在自己面前,像是全无防备,相信眼前的人绝不会伤害自己。
周辉月产生了一些不恰当的欲望。
虞倦很天真地笑了,他看着周辉月的下颌,这样的死亡角度依旧无比英俊。他是这个故事的主角,除了设定中残缺的腿以外,其余的一切都是完美无缺的。
外面的日光有些刺眼,虞倦的睫毛垂落,在眼睑落下一片青灰的影子。
他的话不多,但和周辉月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好像说什么都不会无聊。
“在学校里看到你毕业的照片,和现在不大一样。”
虞倦想了想,用了一个形容词:“很意气风发。”
周辉月问:“比现在好吗?”
他不太喜欢二十二岁的自己。因为那时候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虞倦,他受了伤,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重新站立,必然要经历无数次摔跤,会让身边陪着的虞倦也一起尝到这种苦头。
像是在不愚山的时候,虞倦为自己做了很多。
浑身上下裹得严丝合缝,穿过那片绿野的场景,美丽又罕见,但看一次就够了。
周辉月的喜欢不是让虞倦奉献,他的未婚夫不需要经历任何痛苦和磨难,永远保持第一次见面时的高傲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