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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轻非沉声道:“所以你是等到麻将快散场的时候才动的手?”
张海东脑门上的一圈汗当即像凝固了,脖颈僵硬地动了动,嘴皮子的颤抖一时没能止住。
谢轻非漠然道:“国内地芬尼多中毒案例不算多,相关实现数据也同样缺乏,不特意去查的话很少有人像你一样知道‘眩晕停吃多了不到45分钟就会死’这种冷知识吧?45分钟……你研究得挺精确的。”
“就算我知道又怎么样,”张海东冲口道,“他又不是傻子,几十片药能说吞就吞?”
“就是说呢。你要不告诉我,我这种外行还真不知道服食量要达到几十片才能导致中毒。”谢轻非评价道,“你有什么好办法推荐吗?比如,提前将药粉准备好,在他喝酒的时候趁机掺进去?”
去掉糖衣之后的药片会很苦,掺进食物里太容易被尝出不对劲了,但放在同样味道刺激的酒水里,在卢正卓半醉昏沉的时候给他喝掉,他就算觉得口感古怪也不会太有怀疑,因为别人都不觉得哪里有问题,他为了验证甚至还会多喝几口。
张海东汗如雨下,被谢轻非的眼神追问得无地自容。他意识到自己说得越多就会错得越多,而此时他已经心慌了,说出口的话都来不及过脑子,再聊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又“我我我”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我要见我的律师。”
谢轻非无所谓道:“你的权利。”
说完这一切,她起身与席鸣一起离开,心情却没有多放松。
席鸣追问道:“师尊,你怎么怀疑到张海东头上的?”
谢轻非道:“你还记不记得第一场审讯结束前,他对我们说了什么?”
席鸣回想着,道:“他说……希望我们对卢正卓的事多上心,他姑妈就这一个宝贝儿子。”
顿了顿,他惊觉后背凉嗖嗖的,不可置信道:“张海东的姑妈掌握张家公司一半的股份,老公早死,就卢正卓这一个继承人。卢正卓不姓张,如果股份到了他的手里,公司就不再完全属于张家了!”
一个小时后,谢轻非见到了与张海东交谈完毕的律师。
能一个电话就找到靠谱的律师前来公安局,说明这人和张海东早就相熟。谢轻非打量了下面前西装革履的青年,他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鼻梁上橫架一副眼镜,带着青涩的书卷气息。
就是开口没那么文质彬彬,“谢队长是吧,你应该知道仅凭已有的证据是无法给我的当事人定罪的。我想,再给你们时间也是浪费,所以人我就先带走了。”
就算能找到药店监控证明张海东购买了地芬尼多,也没有他给卢正卓酒中下毒的明确罪证。而且他的目的也不是真的用这么容易被检测出的手段将卢正卓毒死,所以实际使用的药品剂量离致死量还有一定距离,谢轻非为了诈他说实话才说卢正卓有可能是先死于地芬尼多中毒,但程不渝的尸检报告里从没有改变过卢正卓是后脑遭击创致死的结果。
赵平的计划实际上救了张海东一命,否则卢正卓在张海东身边被这样不合理地多次喂过量的药剂,最终结果还是会死,就算这一手段已算隐蔽,难保不会被卢正卓的亲人怀疑。赵平动了手不仅帮张海东解决了心头大患,还免了他原本可能被查到的嫌疑。
“我听说,谢队长经手的案件里从来没有漏网之鱼,一切有违法动机的人都逃不出你的法眼。”律师淡色的唇上勾起个愉快的弧度,余下的意思不言而喻。
谢轻非敏感地觉察到面前的人不喜欢她,甚至看她的眼神中有种若有似无的敌意,还并不是站在张海东立场上产生的。好像他早就认识她一样。
有了这种判断,她再看他,就觉得莫名眼熟。
“我们以前见过吗?”
谢轻非冷不丁的一问,男人推了推镜框,道:“没有。”
谢轻非道:“您贵姓?”
“赵。”他好像不愿意再和她多说话,随后张海东被放出来,活动着筋骨喊他走,他一句“失陪”就转身离开了。
这一插曲轻轻揭过,谢轻非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没有把这位赵律师放在心上。
一周后。
卫骋和谢轻非受邵盛的委托,将纪承轩的骨灰撒到了海里。邵盛本人还在等候最终判决,会面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说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们再跑一趟。
出了看守所,又下了阵薄雨。
卫骋看天一时半会儿也晴不了,打算把外套脱给她遮雨。
“就淋着吧。”谢轻非抬头看他,“反正也不冷,你说呢?”
卫骋默默将衣服搭在手臂上,道:“行啊,我听领导安排。”
雨丝很细,柔柔地打在身上,并不难受。车子停在不远处,很快就走近了。
谢轻非的发丝和睫毛间拢起阵薄雾似的细密水珠,卫骋看了她一眼,放快步伐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把人按进去后又拿出毛巾给她擦脸。
“心情不好啊?”他把她的发丝拨正了,指尖轻轻刮了下她鼻尖的小痣。
谢轻非眨眨眼,突然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卫骋:“嗯?”
“以前不管破什么样的案子,因为事不关己,我都不会对罪犯双方产生什么特别的共情。你知道的,我没和谁有过特别深刻的交往,就连和父母相处的时光也很短暂,‘相依为命’这种情感牵绊对我来说太陌生了,非要说谁最特别,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你。所以如果是从前的我,肯定无法认同邵盛的行为,但现在我却会觉得心痛,觉得……有点理解他。”
卫骋道:“不用去理解他。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未必要生死相随才能证明真心。”
“那你呢?”谢轻非反问道,“既然真心的价值不一定要用自己的生命去证明,你当初也没必要冒着危险进山去救我。”
“那仅仅是因为我的选择是你。”卫骋轻咳了一声,严肃道,“这种事情不用理解,也别模仿,过去就过去了,你老提干嘛?”
谢轻非瞟了眼他局促的表情,欣悦道:“就觉得我命挺好。”
卫骋忍不住笑起来,“你这么说我可要骄傲了啊。就这么喜欢我?”
谢轻非坦然地点头,“对啊,你就尽管骄傲吧。”
卫骋定定地看着她。
谢轻非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吧?”
“你是在暗示我吗?”卫骋想了想,道,“最近一条去民政局的路应该是出了门左拐,但我要先送你回家拿户口本,咱们得抓紧时间出发了。”
谢轻非把头顶的毛巾扒拉下来往他身上一丢,耳垂有点红,“暗示你个头,谁恋爱第十二天就领证的?”
卫骋故作夸张实则调侃道:“哇塞,看不出来你还一天一天数着日子呢,早知道我表白的时候就顺便把求婚的话也说了,省得你成天惦记着。”
谢轻非:“……”
“说说看吧。”谢轻非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知道他嘴上说得再厉害也禁不住反撩,每次这时候她都会忍不住继续“欺负”他,“反正我这会儿没事,有的是时间听你说。”
这回换卫骋语塞,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是认真还是开玩笑,心里飞快组织起语言,然而他压根儿不知道求婚该说些什么,婉转显得生疏,直白又显得唐突,憋了个面红耳赤。
谢轻非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啦,跟你开玩笑的。”
卫骋愣了几秒,开始系安全带发动车辆,暗暗嘀咕了一声:“我是认真的。”
谢轻非:“什么?”
“我说,”卫骋拖长了音调,“回家找你算账。”
教堂暴雨夜一案尘埃落定, 手续交接完成,队里人终于能闲下来好好吃顿晚饭。
地点还定在上次的音乐餐厅,落座时席鸣眼疾手快, 抢在卫骋屁股沾上凳子之前,占据了谢轻非左手边的位置,而她右边又已经坐了戴琳。
卫骋:“……”
谢轻非发现席鸣是真不知道后, 不仅不直接解释,还总忍不住逗他。尤其席鸣这种不知情还会经常让卫骋吃瘪, 她就觉得更有意思了, 索性一直瞒着。
缺德有缺德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