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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这次来升州,为什么要把她也带上?”
“我没办法,念君离不开我,留她一个人她会害怕。我早出晚归,把她留在酒店,每天工作结束回来她都还好好在这儿,我哪想得到她白天会一个人偷跑出去找小骞。”
按照傅念君谵妄症状发作的时间来看,她在出发到升州之前情况就已经不对,郑寻和她朝夕相处,是最了解她的人,不可能发现不到这点异样,而他竟这么心大地将一个情绪随时会崩溃的病人留在酒店,甚至于对她外出一事都毫不知情,这可能吗?
郑寻脸上平静无波,心里却有些打鼓,默默将头转向病床方向,好像他的急切和慌张都只是忧心傅念君的病情。
谢轻非盯着郑寻的侧脸,他描述的傅念君与金昊宇的过往,虽然视角不同,但大致情节和金昊宇本人说的都能对上,至多有个人情绪掺杂其中,把金昊宇没表露的他在这段婚姻里的表现也添加上了,合在一起可能是真相,也可能是新的蒙太奇式谎言。真正经历过一切的当事人也就是傅念君,现在是个没有正常表达能力的病人。
然而两个小朋友还没找到,金子骞未必会出意外,无辜被牵连的许奕诚却等不到傅念君清醒了,时间很紧迫。
谢轻非声音变得严厉起来,逼问郑寻:“她都穿这件有特殊意义的衣服了,你现在跟我说不知道她会去找小骞?那你就不好奇她为什么连着这么多天都不换衣服?”
郑寻张了张嘴,解释道:“我……穿衣方面我不会干涉她的选择,她平时衣服什么的都是自己收拾的。”
谢轻非道:“是吗?可我倒觉得你在生活细节方面对她的照顾挺无微不至的,连鞋带也亲手帮她系,会连最显眼的上衣都注意不到吗?”
郑寻瞳孔骤缩,飞快地瞟了一眼床边的两只鞋子,下意识摸到裤兜里凸出的烟盒,回过神来意识到这里是医院病房,手便颤抖着缩回,在裤缝上慌乱地蹭了一下,忍耐着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没……”
“谢队,弄堂两边的居民楼都排查过了,小区二单元——就是赵重云说看到过灰衣人的那栋,四楼413号房间是长年外租但无人居住的,核对过租赁信息,就是郑寻。”
同一时间,江照林带人打开了房门,还穿着天宁中心小学校服的男孩躺在室内唯一一张窄小的床上,床头放着几盒拆袋的饼干和矿泉水瓶。男孩睡得极沉,面颊泛着不自然的通红。江照林忙叫队医,自己也上去把小男孩抱起来。一个小玻璃瓶从他校服口袋中掉落,滚了几圈又滚回到江照林脚边,旁边的刑警捡起来一看,里面装着两只早已不再爬动的西瓜虫。
郑寻来到升州第一天起所能追踪到的他所有行程都展现在众人面前。
他确实每天都会去工地报到, 但远没有他自己所说的早出晚归那么夸张,完成监督工作后一般是下午三点多,他驱车回到酒店附近, 接到等候在路口的傅念君,两人再一同前往天宁中心小学。
赵重云在烘焙店前察觉的视线是傅念君本人没错,但按照他所说的, 一个行动没那么灵活的人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楼下飞快跑到四楼持续窥探他们的,所以四楼那个灰衣人其实是郑寻。他也并非是矮, 他是太高了, 远超过横栏高度, 加上赵重云是仰视视角, 受傅念君影响先入为主把嫌疑人当成戴了帽子看不清脸的模样,没有做出过楼上楼下其实有两个人的猜想。
郑寻从嫌疑人家属一下越级成了嫌疑人, 被带进审讯室时脸色十分难看, 知道罪证确凿他也没有狡辩的意思, 破罐子破摔地承认了。
“那个小孩是我带走的。”郑寻眉宇间带着浓浓的疲惫, 好像早就料到自己会有这一天, 能够说出这句话对他而言像是心里一块巨石落了地, “念君这两年过得很不好。她在金昊宇身边受的折磨对她内心打击太大, 始终走不出来,看医生吃药都没用, 好几次轻生……都让我很后怕。她太想见见小骞了, 我打电话求过金昊宇, 他说除非同意复婚否则绝不可能让他们母子见面, 我只好……我只是想把小骞抢过来陪念君几天, 让他们能说说话,并没有其他恶意, 发现找错了人之后我本来打算偷偷把人还回去的,却得知了小骞失踪的消息。”
因着这件事被金老太捅进了派出所,学校路段即刻开始被严加观察,车载电台都不断说着孩子失踪的新闻警告,接下来许奕诚失踪的事情也没能瞒住,“人贩子”的出现给整条弄堂蒙上一层可怕的阴影,也使得郑寻无法悄无声息地将人送回去。
更关键的是,他虽然不清楚小骞出了什么事,许奕诚却确确实实是被他非法带走的,撞上这么个巧合,他才后知后觉自己身上的罪责洗不掉了,一时间惶惑又不安,为了不担上“人贩子”的罪名他只能选择先继续把许奕诚藏在出租房里,事后再想其他办法。谁成想没等到小骞的新消息,就得知傅念君这边出了事,人先被叫到医院,这会儿又被带进了公安局。
江照林冷着一张脸,勉强压抑着怒火按程序发问道:“你对金子骞失踪的事情完全不知情,是吗?”
“我都没怎么见过这孩子,否则也不会认错了。警官,念君需要我的照顾,就算是为了她我也不可能真去干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一开始……是我不对,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们母子再见一面,这才走错了路,但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两个孩子,请你们相信我。”
“许奕诚发了一夜高烧,你明知他是无辜的,不早点坦白错误就算了,非要闹到这个地步……”江照林回想起自己抱起小孩子时那轻飘飘的重量,眼下非常想把郑寻暴揍一顿,郑寻被他凶巴巴的眼神盯得不自在,只好转而向另一边脾气好点的曾彦君求情,“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注意到他身体不舒服。但是警官,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全说了,毫无保留,也没有撒谎,我能和那个小朋友家长见一面吗?这件事情可以私了,我去求他们原谅!我还得去医院照顾念君啊……”
换来的是江照林狠狠一瞪。
郑寻着急上火,也来了脾气:“那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啊?!是,我确实不关心那个小孩子的死活,包括金子骞我也根本不想关心,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念君,我想让她开心,别人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一颗心,难道还要掰碎了和所有人分享吗?到底是谁造成了这一切啊,是我吗?是那个绑架犯吗?错的是金昊宇这个畜生王八蛋!”
畜生王八蛋金昊宇回到家后一直没有出门,期间也没和任何人打电话。
席鸣跟着谢轻非看监控看得两眼发昏,恨不得拿两瓶眼药水灌进眼珠子里好好洗洗,就差用牙签棍撑开眼皮了。
谢轻非抿着唇默不作声地盯紧屏幕,不放过每一个细节,余光瞥到席鸣“小鸡啄米”,建议道:“你要不去躺会儿?”
席鸣一个激灵又清醒过来,急忙拒绝:“那你一个人要看到什么时候?不行不行,我现在又不困了,还能再看俩小时。”
谢轻非听到他肚子叫了声,把卫骋准备的宵夜拎了过来,俩人边吃边看,缓解了些疲惫。
美味入喉,席鸣差点眨巴出眼泪来,就着速溶咖啡把一口牛肉咽进肚子,感慨道:“想不到有天加夜班能吃到我哥做的菜,师尊,你俩千万别分手,以后我可就靠蹭你饭饱口福了。”
谢轻非疑道:“他平时没给你做过饭吗?”
卫骋搬来和她住之前,和席鸣是楼上楼下关系,她自然而然觉得他们吃喝都在一起。
哪知席鸣摆摆手,吐槽道:“才没有,他这双手金贵着呢,从来不主动进厨房,逢年过节回老宅能等到他做个小炒就很不容易了。你看看他给你都准备了些什么,这哪是宵夜啊……我要嫉妒死了,臭情侣。”
谢轻非有些意外,原来卫医生的居家好男人形象是只对她开放吗?
席鸣还在继续说着:“哼,等我以后有了女朋友我不仅学做饭,我还洗衣服拖地打扫卫生,肯定做得比我哥还要好!卷死他!”
谢轻非笑了一声,忽揶揄道:“你今天主动跑了好几次垂杨街派出所,那儿是有什么格外吸引你的地方吗?”
席鸣一愣,咀嚼速度慢了些,支吾道:“我得和那边的同志对接工作,你说是吧。这种小事总不能让你亲自去做吧,一个合格的下属,就应该像我这样面面俱到。”
谢轻非果断忽略他后面跟的一串废话,直击重点:“男同志女同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