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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昏昏沉沉,他疲惫的掀开眼,下一刻,失而复得的情绪骤然使他回过神。

华清棠没死。

他安然无恙的在他跟前,唤他师尊。

华清棠额间的印记显现,他此刻紧蹙着眉,眼眶隐约泛红,看着像是几夜未眠。

“师尊,你…”

他伸手,要帮温玉沉擦掉额前的冷汗,但被温玉沉死死扣住了手腕。

与平日里不同的是,这回温玉沉并不打算说些什么,也没有任何松手的迹象。

他就这么攥着华清棠的手腕,阴沉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华清棠的脸,活像是想将华清棠拆吃入腹。

僵持了半晌,华清棠还是晃了晃被温玉沉扣住的那只手:“疼。”

温玉沉的目光顺势移到了他的腕骨上,一片红印十分晃眼,只是他还是不想松手,但总归是卸下了不少力道,长睫颤动几下,半晌,问他:“…我睡了多久?”

华清棠又试着扯回自己的手,但没扯回来,他便就此作罢,如实回道:“四天。”

不等他回话,华清棠又补充道:“肖宁姑娘也醒了,阿念她…”

温玉沉看他举着手很累,便牵着他的手放到了床榻上,但依然没有要松手的迹象:“…她如何?”

“死了。”华清棠轻叹了一声,“…她死了。”

温玉沉眸光一怔。

阿念的死是他不曾料到的。

毕竟有聂晟在前…

“聂…”华清棠顿了一顿,似乎是不知如何叫他,故而干脆跳过了他的称呼,“阿念姑娘的残魂在师尊昏迷时便消散了。”

其实准确来说,是被温玉沉给吞噬了。

只不过温玉沉对此全然不知。

“朝凌。”门外,是许久不见的徐佞,至少于温玉沉而言,是许久未见。

徐佞停在了门口,很显然,他已经知道温玉沉醒了过来,但他这会儿正犹豫着,手悬停在半空中,没有进行下一步。

温玉沉总算是松了手,华清棠顺势用袖口掩盖住自个儿发红的手腕,眼神询问他要不要给徐佞开门。

温玉沉盯着门外的影子,出神片刻,点了点头,顺道回了徐佞一句:“何事。”

木门“吱呀”一声。

徐佞目光复杂的看向温玉沉,又侧眸瞥了一眼华清棠,示意华清棠先走,不过华清棠没动,他还是先看向温玉沉,等着温玉沉的意思。

“过会儿我去寻你。”温玉沉撑起身子,有些凌乱的发丝散落在肩上,这会儿他的脸色依旧不大好,大概是还没缓过神。

“好。”华清棠应了一声后便退了出去,屋内只留下徐佞与他两人。

徐佞罕见的先开了口:“你…入魔了?”

徐佞纠结着问出口,语气里还带着些不可置信。

温玉沉眸光一顿,转而回头,惨白的脸上不带一丝血色,他轻嗤一声:“我若说我没有,你会信吗?”

屋内落针可闻。

“…会。”徐佞的话从来都是这般郑重,他认真的看向温玉沉,“我信你。”

温玉沉忽然别过脸,又笑了两声,起身给自己倒了壶茶润喉,随后微微挑眉,上下扫了徐佞一眼:“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劳烦师兄来关心本尊的修为如何了。”

徐佞脸色一红,旋即皱起眉:“你若是不慎走火入魔…”

温玉沉攥着杯壁,来回摇晃了几下,语气平淡道:“本尊不曾入魔,若你不信…”

温玉沉慢慢悠悠的将茶水续满——

在它溢出时,淡声道:“便别妨碍本尊休息了。”

“慢走不送。”

徐佞:“……”

正常人难道不是应该说“若你不信就来查我”吗?!

徐佞果然还是算错了温玉沉,他知道温玉沉很大可能不会同他实话实说,但他以为温玉沉至少会让他来查一通…

没成想,温玉沉居然直接送客了!

这下徐佞是进退不得,要是自己走了,便与自己最开始来寻温玉沉的想法背道而驰,若是自己不走,还能留下来跟刚醒过来的温玉沉打个你死我活吗?

他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欺负“弱小”,即便这个“弱小”是平日里讨人嫌的温玉沉。

“师兄还有何事要说?”温玉沉刻意拉长了“师兄”二字,这“师兄”说的虽不带什么感情,但叫人听着就是浑身不舒坦。

徐佞踏出房前,不知以什么心情留下了一句:“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温玉沉,你该成仙的。”

成仙吗。

指腹慢吞吞的敲击在盛满了茶水的杯壁之上,没发出什么声响,但茶水被他敲得四溢。

…仙有什么用。

“师尊。”华清棠在门外一直没走,故而在徐佞走后便能第一时间回来。

只不过温玉沉没吭声,他看着华清棠都身影有些出神的想。

成仙能救得了他吗。

温玉沉思考了一会,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能确定的是,成仙于他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更何况,半仙与仙,也只差了一个雷劫,他大可不必顶着风险在这节骨眼上渡个雷劫。

他要是真像是徐佞说的,在这节骨眼上成了仙,他就是有病。

温玉沉不受控的咳了几声, 大概是还未彻底适应体内堆积的同源之力。

门外的华清棠听到他的声音又唤了他一声,听着有些急:“师尊你可还有什么不适?”

不适倒是没有太多,就是这屋子里有点冷, 他吸了吸鼻子, 手脚依旧凉的同死人一样,这会儿屋里也没人烧炭, 他也不能叫谁看出什么异常。

“为师无碍。”

他推开门,一手攥住了华清棠悬停在半空中准备落下的腕骨。

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华清棠看了半天,才故作平淡的问了一句。

“…你可有受伤?”

华清棠摇了摇头,然后盯着温玉沉攥着自己的那只手。

很想问他,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用力的扯着自个儿的手。

但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因为他总感觉温玉沉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温玉沉兴许这会儿很需要他。

“徐佞为何会突然来寻我?他…是看到了什么吗?”

华清棠一边把手放下来, 扯着袖子把他俩的动作挡住,一边如实道:“师尊昏迷期间, 把所有的怨气都吸进了体内。”

“有不少人撞见了师尊此举,这其中也包括徐师伯和薛齐。”

“…你也看见了?”温玉沉的手下意识收紧, 但没想到华清棠却没有抗拒, 反而轻晃了晃被自己攥住的手,在他以为华清棠是要让他松手时,又反攥住他的手。

“看见了。”华清棠语气平淡, 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所以师尊与我分道扬镳,是因为此事么?”

温玉沉有一瞬的慌乱。

他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这么荒唐的暴露出来, 也没想到华清棠在知道此事后会如此云淡风轻的问自己“只是这等小事?”

“师尊,即便你真的入了魔, 我也不会弃你于不顾。”

“我会…”

“…不是。”温玉沉抽回手,别过脸,“本尊也没有入魔。”

被牵着的手骤然落了空,华清棠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难掩失落,随后又迅速调节好自个儿的情绪,仿佛方才的话是幻梦一场:“师尊要去见一见聂晟医仙么?”

温玉沉抽回的那只手背在身后,紧攥成拳,仿佛只要不松开,残留在指尖的温度就不会散去。

“…见。”

走的路上,口袋里沉寂了许久的华星辰冒出了头:“好累。”

“你累什么?”温玉沉被他的话逗笑,“躺在本尊身上,你倒累了?”

华星辰抿唇,依旧不大精神,语气恹恹:“做了噩梦,梦到好多人死了。”

“还有…还有…”华星辰又把脸埋回了荷包里,只露了个脑袋瓜,“烛封也死了。”

“我也死掉了。”

温玉沉轻敲了敲他的脑袋:“无妨,死不了,本尊在这,谁能动的了你?”

华清棠也跟着点了点头,烛封这会儿还是剑身,也没有丝毫要变成兽身的意思。

“师尊说的是,不会有人伤的了你的。”

华星辰的声音有点委屈:“可是我梦见你们也死掉了。”

“都死掉了。”

“我也死掉了。”华星辰这话说完,烛封忽然动了起来,华清棠顺势摆好了姿势,下一刻,便将兽身的烛封稳稳当当的抱在了怀里。

烛封似乎也受到了不少惊吓,脑袋埋在华清棠的臂弯里,两只耳朵也耷拉着。

华星辰突然又探出了头,犹豫了一会儿,拿着自己手里的剑戳了戳离他不远的烛封。

“没死。”

华星辰戳完烛封,看烛封没搭理自己,又戳了烛封几下,在他的坚持不懈下,烛封终于——

炸毛了。

温玉沉默默用手把华星辰的头塞了回去,华清棠十分默契的按住了烛封的猫头,顺带揉了几下以表安抚。

被塞回口袋的华星辰有点生气。

因为他是觉得烛封也被吓到了才大发慈悲的去哄一哄烛封,谁知道烛封非但不领情,竟然还要吼他!

呵!他以后再也不要理烛封了!!!

烛封倒是不怎么害怕,她就是单纯的困了,想窝在华清棠怀里补个觉,但这天儿有点冷,她被冻得发颤,耳朵也连带着耷拉下来挡风——虽然挡不了多少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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