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夜长大28(2 / 2)

“是,公子。”姗姐看了看申屠,又看了看我,莞尔一笑。

申屠既说出这话,应该是不生气了吧?抬头与他对视,从他琥珀色的瞳仁中,我望见自己清晰的身影。他柔和的目光表示出对我的原谅和宠溺,他像一位慈爱的兄长包容着我的一切,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散发出炙热的光芒。

申屠见我半天未动,夹了一块肉放入我碗中,“看什么,还不快吃!”

“申屠兄,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去了。”我笑了笑道。

因此次让蒋氏受了委屈,我对她自然是倍加爱护,便也宠上了天。她要养猫就养猫,要养鸟就养鸟,都是依着她的性子。白日里逗猫、喂鸡、练琵琶、跟着姗姐学女红,晚上总要拉着我陪她玩,一有不合心意的时候,也学会了拿腔耍性,越发骄纵起来。

我受会馆委托,帮他们抄写年鉴,明儿就要送去,所以夜里挑灯伏案。蒋氏在耳房里自己绣帕子。她绣了一会儿,可能觉得闷,一会儿过来找我要糕点吃,一会儿又要喝水,一会儿又问我喜欢什么颜色的丝线,我被她三番五次地打扰吵烦了,失了耐心,直接吼道:“爷今儿这年鉴抄不完,明儿可就交不了差了。你这丫头别再来烦我!”

她被我这么大声呵斥,心里一阵委屈,也怒道:“我怎么着爷了?爷每晚就知道写写写,这破文章抄了几晚了还没抄完!”她说着竟然一把夺了桌案上还未抄完的纸,窝在手里。这下可真把我激怒了,实未料到这小蹄子胆子越来越大,竟敢跟我上手。

“你放下来!快给爷放下!”

“我偏不!”

“小蹄子!是不是仗着爷宠着,越发嚣张了!怎生无理取闹!赶紧还给我!”我再次大声警告道。

谁知蒋氏有恃无恐,竟然当着我的面把纸给撕了。我大惊失色,抄了好几晚的文章,让这不知轻重的丫头一下子全毁了。我真的是气极了,怒道:“死丫头不知好歹,竟撕了我的东西!我今儿不好好教训你,我就不是你爷!”

说着便抄起赭石鞭,一把给她夹在胳膊下面,按到桌案上,拿鞭子对着屁股就要抽。蒋氏见我要打她,吓得放声大哭,直嚷:“啊!救命啊!啊??爷,我不敢啦!”

她虽求饶,可我仍怒气难消,总要让她知道错了,于是真的抽了几下。蒋氏挨了痛,杀猪似的嚎叫,都快把我的耳朵震聋了。她哭的昏天黑地,我放下鞭子,继续教训道:“你还好意思哭!把我辛苦抄的纸撕了,我明儿拿什么交给会馆!”

蒋氏一边哭,一边伸手摸了摸刚才被鞭子抽的地方,不住地抽泣,再往手上一看,竟沾着暗红色的血。吓得大惊失色,叫道:“爷??呜呜,爷,我流血了??”

我惊了一跳,不过就抽了几下,又没使多大力气,啥屁股啊,这么不禁打?让她侧过身去,望了望后面,袄裙上果然沾着一滩血印。

哎呦,丫头这是有了程姬之疾,这可如何是好?夫人和卉娘都不在,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教她?看她还啜啜泣泣,又害怕又无措的样子,我对她道:“别哭了,你站在那里别动,我去喊姗姐过来帮忙。”

奔到西屋敲了敲门,申屠开门后,看我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道:“介夫,你找我吗?”

“那个??姗姐在不在?我想请她帮个忙。”我一边道,一边往里瞅。

“要帮什么忙?我不能帮吗?”

“不不不,这个忙非得找姗姐帮不可。”

“呦,杨公子,什么事呀?”姗姐从里边儿走出来。

“啊,姗姐快来,请您过来帮个忙。”我拉着她就往东屋走,姗姐不知道何事,一脸惊讶地跟着我进了屋。

“您看看这丫头,麻烦您了。”我不好意思道。

姗姐走过去一看就明白了,“哎呦,原来是这事儿!”赶紧拉着蒋氏就进了耳房关上门。

申屠也跟着过来了,看见满地的纸碎,又看见桌上的鞭子,道:“你们到底怎么了?”

“丫头把我抄了几天的文章撕了,我一时气上心头,打了她。唉??这年鉴是说好明儿要交给会馆的,这下可没法跟赵举人交代了。”我一边拾地上的纸,一边叹道。

“一定明儿就要吗?可否通融一下,要不我来帮你想想办法。”申屠帮我把纸拾了起来。

“还有什么办法?只能暂缓几日,我重新抄了。”我无奈道。

“别急,大不了我帮你一起抄。”申屠道。

“那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再说咱们俩笔迹也不一样啊。”

“那可未必,你看??”他拿起笔,在纸上临摹起我的笔迹,拿给我看。哎呀,我竟不知他有这么个绝活儿,竟是可以将笔迹模仿的一模一样,以假乱真呢!

“申屠兄,你也太厉害了,连我亦看不出来哪个字是我写的,哪个字是你写的,太神奇了!”

“走,带上原稿,去我屋里,咱们俩一起抄,能抄多少明儿就送多少。”他道。我点了点头,开心地跟他去了西屋。

过了一阵,姗姐回来了,对我道:“杨公子,你放心吧,我跟蒋姐儿都交代好了,也帮她换了衣服。姐儿迟早要经历的,不必担心,只是这几日她身体可能会不适,您就别再打她了。”

“多谢姗姐姐,我再也不打她了。”

与申屠抄了一夜的书。翌日清晨,从西屋出来,我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回到东屋里。去耳房看看蒋氏,她已经醒了,正坐在床头看她昨晚绣的帕子。见我来了,眼神闪现出惊慌与羞涩的神情。

我走到她床边坐下,给她被子又往身上掖了掖,道:“玲珑,你长大了,应该更加懂事才对。爷昨晚不该打你,爷给你赔不是,你不要生爷的气,以后也不可再任性妄为,知道吗?”

蒋氏的双眼已噙满泪水,向我点了点头。这个丫头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她的眉目间已经脱去稚气,神态举止也变得端庄大方。她掏出帕子,塞入我手中,羞答答道:“这是我绣的帕子,本来昨晚就想送给爷的。”我打开一看,绣的还挺漂亮,好一对鸳鸯戏水。我十分感动,把她搂入怀中,道:“丫头,谢谢你!”

正月十五元宵节,我和申屠带着蒋氏去赶庙会、观杂耍,跟着游行队伍走街串巷,第一次见到与家乡不同的民俗活动,蒋氏兴致勃勃,玩得不亦乐乎。申屠在百香楼为我们点了一桌子的美食,大家吃烤鸭、吃元宵,大饱口福。夜间,我们在坊巷猜灯谜、看皮影戏、放花灯;在茶楼里看敲锣打鼓、文武戏曲;爬到城楼上观燃放焰火,灿烂夺目。看着蒋氏纯真烂漫的笑容,我的心里比蜜还要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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