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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盼晓默了一会,摇摇头只问:“你拿着斧子作甚去?家里还有柴呢。”
“我砍木头给您做绣架。”明宝清扬了一下手里的斧头。
“还砍树呢?你走了那么久,不累啊。”蓝盼晓朝她招招手,道:“下来,我烧点水给你浸浸脚。”
“我和三娘已经琢磨出砍树的门道了,不似从前那样傻砍了。”明宝清虽这样说,还是慢吞吞地走了下来。
蓝盼晓一把牵住她,拂开她面上碎发,摸了一下她额上的红肿。
“唔。”明宝清躲了一躲,“想事情想入神了,就撞树上了。”
蓝盼晓有些心疼,但实在难得看明宝清冒傻气,忍不住笑道:“你怎么也会犯傻?”
朱姨和明宝珊离开之后,屋里显得没那么拥挤了,明宝锦只用了三两日功夫就适应了她们留下的空洞。
其他人也许没有那样快,但也不会很久。
等到野蔷薇绕着篱笆越爬越高的时候,等带锯齿的叶片和布满尖刺的藤条将这个小院层层叠叠围绕起来的时候,等绿障之上还开满了深浅不一的红粉花朵时,众人就能平心静气地谈论起朱姨和明宝珊了,就好像她俩只是挥挥手,然后走上了另一条岔路。
第024章 庙会
金银花的花期和野蔷薇是重叠的, 等后院的梨花开始坠落的时候,就是它们渐次盛放的时候。
青槐乡的孩子们都去摘金银花去了,等晒干了之后, 会有药铺的人统一来收。
所以明宝锦这几日也非常非常忙, 早起揣上一个蒸饼就出门了, 直到午后才背着一篓子金银花回来。
蓝盼晓将这些花都晾晒起来, 墙头檐下,满院子沁人心脾的香气。
相比起金银花这个名字,明宝清更熟悉另一个——忍冬。
忍冬的花期很长, 足有六个月, 正因如此,佛教装饰中常用的忍冬纹样,取‘凛冬不凋’之意。
明宝清就有好几件忍冬纹样的襦裙, 常在去寺庙进香时穿着。
因忍冬的花瓣花蕊如垂叶细长蜷曲, 所以忍冬纹又叫卷草纹。
“我瞧着可以用碧色绣卷叶, 蕊金勾其中。”明宝清用炭枝在竹片上勾勒几笔, 转递给蓝盼晓看。
“花蕊还是简化一些,”明宝盈的下巴正搁在明宝清肩头,探指在她眼前虚画出几轮金弧来, “这样好不好?”
明宝清伸手抓住这个虚幻纹饰, 将其倒悬了过来,道:“不妨这样倒过来, 虽不似忍冬垂挂,更有莲手拢合之感。咱们这一批花样, 毕竟是赶着端午庙会去试卖的, 不必太华丽轻浮了,还是素净持重一些为好, 主要是卖给那些上了些年岁的妇人。母亲,您觉得怎么样?”
蓝盼晓苦做学生,忙着在眼前的玲珑小绣架上飞丝勾线,片刻后将半边金蕊佛手勾了出来,轻轻抓起小绣架,转过去给倚在一处的姐俩瞧。
“可是你们描的那样?”
“正是!母亲实在蕙质兰心!”
蓝盼晓笑道:“花样好,换了谁都绣的出来,更别提还有这样趁手的绣架了。”
明宝清给蓝盼晓做了手持、桌立两个绣架之后,还给明宝盈做了一个很小的书箱,手拎即走,大小恰能放得下笔墨纸砚,顶盖做桌,尺寸覆一张信纸有余。
钟娘子每见一次,啧啧称奇,“你家大娘子真是厉害,没见过女儿家做木匠,还做泥瓦匠的,能做箱子,还能砌墙!”
“元娘是我们家的顶梁柱。”蓝盼晓笑着回头看明宝清,她今日难得露出些松快的神色,正与明宝锦一道在别处摊头上闲逛。
这庙会在十里乡上,因十里乡上观音庙而生,草市也好,庙会也罢,不过是人多人少的区别。
今日端午,观音庙会分发福粽,正午时分还会在寺庙门口分撒甘霖,所以除了老苗姨守家之外,其余人都来了,林姨是重中之重,一早就被明宝盈安置在庙前的阶上坐下,盼望着宝瓶甘霖的浸沐。
这座观音庙明宝清少时曾来过,但那时她坐在轿中,被僧尼直接引到宝殿内,没怎么留意过外头的热闹,所以今日的一切于
她而言还很新鲜。
钟娘子是这庙会上摆摊的常客,天气渐热,好些人专来寻她买凉席蒲扇。
蓝盼晓到底有些腼腆,只等人家在钟娘子摊头做下了买卖,才掀开覆在桶上的白巾帕,盛一杯金银花饮子递过去,说是解口干,不要钱的。
主顾道谢,眼睛自然要看过来,虽不是各个都会买帕子,但这十中总有三四人肯掏铜子的。
旁人见有不要钱的饮子,凑到跟前来,也簇得钟娘子摊头热闹。
“在观音庙门口,这忍冬纹样的手帕还真是好卖得很,哪怕只绣了一角,也雅致呢。你瞧那些阿姐拈在手里擦汗,翘着指,多好看?”
钟娘子歪过身子来瞧,蓝盼晓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立刻拣起那条给她。
“今日多蹭了你的光,要谢谢你呢。”蓝盼晓说得客套话,口吻却是亲热的,伸手捏一捏钟娘子的膀子。
钟娘子‘咯咯’笑起来,抬手拣了一柄细编的团扇递过来,道:“我还蹭了饮子呢,咱俩早就平账了,这扇子的花样最复杂,也抵得过你的帕子。”
蓝盼晓还要再拒绝,钟娘子故作不快,道:“你瞧得出,我在咱们那也少有能说得上话的人,旁人只瞧我家中有门手艺,能挣几个钱的,平日里来往总想着要占点什么便宜,唉,他们是瞧不见我家里养着的那几个长工,把药当饭吃的阿家,还有一个日日回来打秋风的大姑子,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子。偏你不一样,虽拖着一家子女娘,但样样都是清清楚楚的,咱们这样就好得很。”
钟娘子生得一张显小的圆圆脸,平日里言行举止都有些孩子气,可做了人家的媳妇,哪里还能跟真孩子一样,日子里处处是烦忧,总是磕磕绊绊过。
两人正说着,人群忽然紧促起来,“发福粽啦!”
钟娘子反应极快,一手薅着裙子,抛下摊子就跑去了。
蓝盼晓站在摊头踮脚张望,想瞧瞧女儿们在哪,脖子都抻长了也看不见,只好作罢。
过了好一会子,人群才渐渐松散开来,想进香的进庙去,想消磨辰光的就闲逛去。
明宝盈挽着林姨回来,俩人满脸亮晶晶的水滴,那个小小红绿福粽就悬在林姨腰间。
明宝清和明宝盈也只拿到一个,明宝清正想给明宝锦挂上,就见钟娘子哭着回来了。
她不是没拿到,而是拿到手的被一个老妪抢去了。
观音庙虽是什么都能求的,但其中最灵验的是求子。
钟娘子嫁到周家三年了,至今还没有喜信,她每月初一十五都不忘进香,可谓十分虔诚。
“钟娘子,这个给你。”明宝锦在母亲姐姐们的示意下递出自己的福粽,钟娘子抹了抹眼泪,有些不好意思要。
“钟娘子你拿着吧,我们发缝里的雄黄朱砂还是你给涂的呢。”明宝清指了指明宝锦发缝中的一抹金橘色。
众人展开的笑容被一声故作惊讶的呼唤打断了,“明大娘子!?”
明宝清几乎是一下就没了笑脸,钟娘子眨着眼,好奇地望向那抬小轿。
“真的是你啊!”轿窗里的女娘笑得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惊喜而得意,“嬷嬷说那个跳起来抢福粽的女娘是你,我还不信呢,没想到真是你。”
明宝清并没有如她说的这样上蹿下跳,只是明宝锦手短,她帮着伸手接了一把。
她定一定心神,转过身去,道:“崔四娘子,许久未见了。”
崔玉娇扫视着明宝清,口中不停发出一些好似是感慨惋惜的气声,只她的眸子始终含着笑意,唇角也费劲地压着。
“你如今住在哪里?”
明宝清很不想说,只道:“青槐乡。”
“邵二娘和林三郎知道你住在那吗?”前者显然只是后者的遮掩。
“我不曾告诉他们,崔娘子有意转告?”明宝清瞧着她,果见崔玉娇目光一收,为难道:“林三郎回京了吗?我总不好专程去信告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