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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眠躲开她的手,皱眉:“若不是她要害蹊蹊,这么会沦落到如此下场。”
徐兰采泣声:“何况,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实证,就凭着一个反复无常的老鸨的口供就能给我母亲定罪吗!”
她瞥了花满蹊一眼:“焉知这个老鸨是不是受她指使的!”
花满蹊噗嗤一笑:“哎,你娘的人,受我指使啊!”
徐兰采一时语塞:“……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母亲真的有错,那她也罪不至死啊!”
白鹤眠抿唇。
的确,安乐侯夫人罪不至死,可她分明是要逼死蹊蹊,那以命抵命也是应当的。
谨守规则法度的少年将军头回将家国律法放在另一边,将心上人放在前面。
白鹤眠语气坚定:“害她的人都该死。”
徐兰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压根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她面色颓然,摇摇头冷笑几声,捏着兰草图转身就走。
白鹤眠还记着方才的事。
“你刚刚是真打算不要我了吗!”
他紧紧盯着她。
日光钻过东窗,浇在她的面上。
她雪白的肌肤透着晶亮的光泽。
他的确很不安,就算所有人都认为她爱他,她甚至愿意嫁给他的牌位,可是他总有种不安,他觉得她并不喜欢他。
她的裙摆晃晃悠悠,漂亮的绣鞋尖尖晃荡不停。
她朝着他招手,像是招呼小狗一样,示意他凑到她身边来。
他按照她的指示,顺从地半跪在地,身躯紧紧贴在她身侧,她捧着他的脸,按在自己的膝盖上,她身上馥郁的香气直往他鼻子里窜,把他熏得晕晕然。
她嘴角噙着笑,雪白的手摸摸他的侧脸,甜蜜地叫着她给他取的爱称:“尸尸,你这么乖,我怎么舍得不要你呀。”
她没有骂他‘你这个尸人。’
她竟然这么叫他,独一无二的称呼。
他觉得一股甜意直冲心口,自己的尸体像是活过来一样。
他半跪在地,乖乖地贴在她的膝盖上:“真的吗!”
他的脸冰凉光滑,像是上好的青色玉石,泛着透亮的光泽。
花满蹊盘得还挺舒服,没忍住把另一只手也放了上去。
漂亮的睫毛尖尖底下,剔透的眼珠微微滚动着。
“当然是真的啊,你要是一直都这么乖,我就不会不要你的啊。”
她柔软地像是花苞一样的手指头在他的脸上揉搓着,他泛起甜蜜得花一样的笑。
徐兰采无功而返。
安乐侯夫人哭得难以自已,指责徐兰采没用,说自己都是为了她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两人大吵一架。
徐兰采忍耐多年的苦楚一朝爆发。
徐兰采恨声:“母亲,你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啊。”
“为了我就因为你做的这件事,你连累我们全家都抬不起头!你害我以后都要背上罪妇之女的名声!无论走到哪,我都摆脱不了你给我带来的这个污名!你这个蠢妇!”
“我生你养你这么多你,我是你的母亲!你竟然敢辱骂我!”安乐侯夫人捂住胸口,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辱骂你,这么多年,你打我骂我罚我还少吗!”
“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好,我不对你严加管束……”
徐兰采打断她,她漠然地看着她:“闭嘴,我早就受够了!为我好,永远都是说为我好!这么多年,我就像是你的傀儡,被你摆弄,被操控,被你随意打骂!你真的有当我是你的女儿吗,我只是你拿来和其他贵妇攀比的工具!是你得到世人夸赞的教女有方的证明!是你继续往更高的权利攀爬的阶梯!我求你不要再假装你很爱我!”
徐兰采又哭又笑:“我从前也骗我自己,你爱我,哪有娘亲会不爱自己的女儿呢,可是,真的有娘亲会不爱自己的女儿……”
安乐侯夫人伤心地看着她:“你怎么会这么想娘啊。”
徐兰采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靠在墙上:“你要是真的爱我,就不会为难我,就不会反过来怪我了,你会痛痛快快地去死,以死来证明你的清白,这样我的名声才能好起来。”
“徐兰采!我是你娘!”
“放心,我没有这么狠心,谁让你是我娘呢。”她笑了一声。
徐兰采看向安乐侯:“父亲,母亲是要死的。”
“你疯了,我可是你娘,你不能这么对我!”
“但谁说母亲要真的死,她可以假死。”
安乐侯府放出了安乐侯夫人的死讯,安乐侯夫人引火自焚,在火中丧生,只剩下一具焦黑的尸骨。
谣言风起——安乐侯夫人是被花满蹊冤枉的,只能以死来证明清白。
所有的矛头直接指向花满蹊,认为由于和徐兰采的旧日恩怨,所以设计害死徐兰采的母亲。更因为她曾经为了白鹤眠对徐兰采各种陷害设计从前就是声名狼藉,人品有瑕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顿时,将花满蹊架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被好些人冠以‘蛇蝎美人’的名号。
花满蹊听闻这些消息也只是笑。
“假死啊。”
花满蹊本来就一直派人盯着安乐侯府,等到谣言愈演愈恶劣,她才用一场大火将安乐侯夫人从藏身之地给逼了出来。
安乐侯夫人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安乐侯夫人靠假死一事,再次毁花满蹊这个将军夫人名声的事情败露,彻底燃起了郦京百姓的怒火。
“说是以死来证明清白,结果玩的好一招啊,竟然假死。”
“一次不成,还来第二次,她这就是要逼死我们将军夫人啊!”
“整个安乐侯府就帮着她一起隐瞒假死,去害人家烈士遗孀,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门!”
“他们权贵在这里安然度日,荣华富贵,白将军却在战场拼死拼活,马革裹尸,他们还有脸欺负人遗孀,真是罄竹难书!”
安乐侯夫人假死一事,反倒是将之前那桩‘毁遗孀名声,意图逼死她的案子’给板上钉钉了,安乐侯府阖府上下都牵涉其中,安乐侯连日被参,官家大怒,将安乐侯降为安乐伯。
没多久,安乐伯府传来了安乐伯夫人的死讯,这次不是假死。
传言安乐伯夫人抑郁成疾,撒手人寰。
安乐伯府上下恸哭,徐兰采悲痛不已,更是在母亲丧礼上哭晕了过去。
没过几日。
秘书省监陈临羡上奏:“昨夜观星象,东南处现七杀灾星,乃大凶之兆,必是有不祥之人为祸天下。”
裴在光:“官家,近日祸乱频频,死伤无数,更不少百姓报案说亲眼见到了鬼怪杀人,如今郦京人心惶惶……”
竹青站在东窗边看去,搁这雨珠帘子望去,一览无余。
重峨院后院的莲池珠光涟涟,莲叶在雨中颤抖,而跪在莲池边上的那座蜂腰桥上的将军,巍然不动。
竹青亲眼见着前几日还捧着将军的脸温柔轻哄的娘子,顷刻变脸,摸到团扇就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扇子下去。
“以为你是什么抢手货吗!”
娘子踹了他胸口一脚,生气地说:“给我滚去后院跪着,直到我不生气了才准起来!”
前院有丫鬟婆子打理,后院没有她的准许一般是不许人去的,倒也不怕被太多人看见他这个早就死了的人。
这一跪就是到现在。
这将军是毫无怨言,估计还以为娘子是吃醋,想讨她欢心。
可她看出来,娘子无非是当时心情不好了,就要找个人撒撒气,折磨折磨罢了。
竹青心里颇为痛快,从前娘子就欢喜他跟昏了头似的,如今想开了倒是好事一桩。
她家娘子这样的人,须得干干净净的人来配,他一个有过婚约的死人也配。
竹青心里想着事,手上动作依旧轻巧,她捏着玉石滚珠捶给轻轻给卧在榻上的娘子捶着腿,玉石滚珠的声音混在脆脆的雨声里。
娘子的眼皮微微动了动,似是被雨声吵醒,不大高兴地捂住了耳朵。
竹青温声:“娘子,可要将窗牖给合上,这样就没那么吵了。”
花满蹊轻轻‘嗯’一声。
竹青正要合上窗户,就见娘子咕噜一下爬了起来,趴在窗户根上望向莲池,她的胳膊肘支在窗沿边,两只手虚虚拢在唇边:“尸人,你是傻子吗,下雨都不知道往家跑。”
跪在雨里的人霍然抬头,他整个人都被雨浇透,鸦黑的湿发黏连在颊边,黑色衣袍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身形轮廓,那一块块肌肉线条都隐约可见,一只白骨嶙峋的手虚虚地垂在身侧。
隔着密密匝匝的雨幕。
她趴在窗沿边,歪着脑袋没心没肺地冲着他笑。
白鹤眠心口微软,她到底是关心他的,见下了雨,就不舍得让他跪了。
她皱着鼻子:“还不起来,你这个尸猪,你不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吗,这么在雨里泡下去,谁知道你尸体受潮会不会长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