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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时居终于挤过人潮,在一片恭维声中走不动道, 几乎被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吹得头脑发胀。
好在赵管家颇有身手,出钱又大方,这才为她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金花帖纸长长展开,而最前面的那个名字,赫然就是她李时居!紧随其后的是蒋思远和湖州士子景骅,第四名才是南都书院詹明德。
她顺着往后望去,好在熟识之人都上了榜,国子监生中,除了她拔得会元,接下来的高开霁和钟澄十名开外。而南都书院那边,沈浩思堪堪排在最末一位。
此刻远远能看见沈浩思像只大虾,激动地在人海里蹦来跳去,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能登上杏榜吧。
榜下一角聚着国子监的同窗们,李时居挤过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睡过头,来晚了。”
“当今会元看榜日睡过头,时居兄还真是古今第一人。”从志义搂着小女儿,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他这次考得还不错,不仅没落榜,而且位列中排,若是殿试中搏上一搏,说不定能留京任官。
“我一开始也在驿站,后来听说中了贡士,才带着小女见见世面。”从志义拉着女儿,指了指李时居道,“叫世叔好。”
小姑娘毫不怕生地打了招呼,李时居连连将她拉了起来,扭头问从志义,“准备殿试了吗?”
从志义说准备了,“不过会试一旦中榜,便由吏部取用,我不像贤弟,冲不了一甲三元,不过是给自己一个交代罢了。”
他说的很中肯,李时居也没有谦虚,不过她敏锐地体察到从志义话中的隐意。
“不打算留京任官了?”
“被贤弟看出来了。”从志义将女儿扛到肩头坐好,“小妮的奶奶和娘都还在老家等着我,在京为官……压力太大,我不是这个料。”
李时居了然地点点头,“有需要尽管给我写信。”
从志义说好,扛着女儿往人潮外走,小姑娘还不停回头,朝李时居咯咯笑着。
李时居有些唏嘘地望着这对父女越走越远的背影,直到望见胡同口马车前,蔺文柏在云瑶的陪同下走到榜前。
她连忙将头低下来,唤出一叶障目技能,对云瑶使用。
蔺文柏发挥得不算好,虽然也在榜上,却是最后几名的位置,因此此刻脸色不大好看。
殿试不设落榜,只是名次靠后,官职起点便越低,不过有云御史的助力,他应当不用担心仕途问题。
和蔺文柏做了这么久的朋友,李时居却始终同他不算亲近,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聪明人,没有坏心眼,对云瑶也很好,但是他太懂得如何运用手中资源,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比如在刚入京时结交陈音华和霍宜年,在国子监时一直与李时居为伍,现在又攀上了云家的高枝。
或许这段时日,在他眼中,同云御史的独女成亲,比应付会试更为重要吧。
京城迎来了仲春,虽然天气转暖,但一阵风吹过,仍会满身凉意。
李时居与同窗们告别,共祝对方在五日后的殿试上金榜题名,然后带着赵管家,慢慢往侯爵府而去。
这样的喜事,第一时间自然想与爹娘分享。
路过长宁街的时候,天香酒楼上已经有人开始摆酒庆贺,会馆门口也做了几个落榜士子,垂头丧气借酒消愁,几家欢喜几家愁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当然,所有人口中都念叨着一个名字,那就是“李时居”。
李时居低调地从人群中穿行而过,听着旁人对她的评价。
“……此人连点解元与会元,怕是要连中三元啊!”
“大邾还没有连中三元吧?”
“没有,前朝倒是有连中六元的,不过咱们这位李老爷,据说年少有为,虽然没有参加过童试,但是在国子监的时候就常年榜首,那《生财有大道》你读过没有?”
“读过读过,竟也是他写的?”
连中三元……这样的想法从前只在她梦中出现过。
不过眼下仔细琢磨,其实也就临门一脚的功夫,有了解元和会元打底,她心中对对手的情况也有了解,是以中状元竟不像痴人说梦,只要再努力一把,好像就能够到了。
回到侯爵府中,李慎和云氏也早早听见消息,云氏眼眶儿泛红,拉着李时居道:“早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打小就该送你去念书!”
而李慎呢,则开始发愁,女儿将来定是要入朝为官的,比满脑子娶媳妇的儿子事业心强多了,自己该不该放弃美好的老年退休生活,为女儿的前程再助一回力呢。
李时居呢,脑子可没那么多弯弯绕,她是想抓着李慎问一问殿试的流程。
毕竟先前几回宫宴,她都没接近过奉天殿,而李慎为官多年,从前每日都去奉天殿上朝,也参与过殿试的讨论,能提供不少场外经验。
李慎道:“当日会有礼部官员领你们入宫,殿试题只有一道策问,乃是陛下亲自出题,当场誊录,当场阅卷,一并揭晓名次,以你的文章水平,无须太过紧张,正常发挥就行。”
他哼笑了一声,“陛下的学问还不如三殿下,写得太华丽,也未必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话说得有些莽撞,好在屋内只有他们三人,云氏嗔怪地拍了拍李慎的手臂。
李慎连忙收敛神色。
李时居眨了眨眼,“总之殿试时用词精准质朴,应该能投陛下喜好。”
李慎“嗯”了声,又接着道:“乡试和会试的考官有赏识提点之恩,学子为门生,需得唤主考官一声座师……我记得,去年秋闱和今科春闱的主考官都是三殿下吧?”
李时居说是,“不过早在三年前,我就拜他为师了,殿下先前还专门让崔靖同我传话,为避嫌,不用登门拜访,他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应见。”
李慎点点头,“三殿下为人清正,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过殿下嘴上这么说,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投个拜帖,这是必要的礼节。”
李时居在心中默默记下,心想每个贡士都要投拜帖的话,川庐别业那巴掌大的地方,估计得专门腾出一个屋子来放。
李慎又道:“就算殿试后未能进三元,也不必担忧,有你爹我在,想去哪个衙门尽管说来,那些朝臣还是得卖我一个面子的。”
李时居摇了摇头,她现在的身份是李家远亲,朝中聪明人太多了,若是让武德侯亲自出面为她谋差事,指不定会引起旁人怀疑。
她想起那日站在进士题名碑前,陈定川跟她说的那句话,坚定地同李慎道:“我就去翰林院。”
“翰林院学风扎实,且有三殿下坐镇,确实是个磨砺的好去处。”李慎若有所思,“只是大多数人都要苦熬上七八年,才能有时来运转的机会,像薛瑄那样三年内连升四级的极为罕见。”
李时居笑笑,心道薛瑄那是因为有男主光环,不过她牢记原书剧情和系统任务,明煦帝已到风烛残年之时,只要跟紧陈定川的步伐,接下来新帝登基,她便可捷足先登,早日平步青云。
三日后,礼部送来了殿试当日要穿的贡士服,一套青色的圆领襕衫,镶着深青的缘边,一套黑花缎袍,另有一双黑色朝靴和一方进士巾。那进士巾顶部微平,巾后缀展翅一对,两端还系有皁纱制成的垂带。
李时居试了一整套,可谓风流俊逸,奈何身量已经不再长了,那俊逸上便差了点滋味。
还好穿越前无数男爱豆给她启发,让枫叶做了厚厚的鞋垫,塞在朝靴里增高,又往内衫里缝了两块垫肩,重新装扮后,整个人的气势也拔高不少,俨然一位秀气文雅的翩翩美少年。
到了第二日,礼部派人登门传话——殿试将在次日举行,请各位贡士穿戴整齐,于寅时前到皇城门外,等待最后的面圣。
皇宫去了好几回,李时居当然一点都不紧张,不过站在队列中时,她站在首位,身后跟着黑压压一众学子,眼前是唱点人数的礼部右侍郎薛瑄,她不得不承认,此刻心跳咚咚,宛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