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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轻非问她,爸妈今天愿意见我吗?
她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状似委婉地铺垫了很多,最后让她下次再来。
谢轻非准备好的一肚子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直到她完成学业后申请调回了升州,也没再去找过他们。
现在,她和杨幼宜又面对面见上了,她的模样和二十多岁时差得不多,保养得很得当,只是目光相撞时眼里比当年多了恐惧和慌张。这次谢轻非先见到的是多年对她“不管不顾”“厌恶至深”的母亲,而很多事见一面还有什么不理解的?谢轻非审视着她闪躲的神情,为自己就折在这种人身上感到好笑。
辛岫云完全不知情,奇怪道:“你们之前见过吗?”
谢轻非还没说什么,杨幼宜赶忙回答道:“见过呀,轻非嘛,您成天挂在嘴上,但凡是您带过的学生谁没看过她的照片?”
辛岫云难为情地笑,然后牵着杨幼宜的手对谢轻非道:“这就是你杨姐姐,你们虽然头回见面,但应该很熟了吧?”
谢轻非也站起来,她比杨幼宜高很多,微垂着眼帘睨着她,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很熟。”
杨幼宜强忍着不自在,讪笑着道:“知道您见了轻非开心,等事情处理完了我们一起回家吃饭好不好?”
谢轻非道:“我们?你也要去我家?”
辛岫云和杨幼宜同时一愣,前者解释道:“轻非,幼宜一直跟着爸爸妈妈,你要叫她姐姐的,我们可不就是一家人?”
谢轻非道:“不太好吧,我就一个哥哥叫谢容与,她既不姓辛也不姓谢,我们一家人团聚的日子她在场算怎么回事?”
辛岫云有些尴尬,她其实不知道怎么把握和谢轻非相处的尺度,即便感觉到了她对杨幼宜的不友好,但因为不了解女儿也不敢多说什么,于是她求助地看向了卫骋。
卫骋立刻道:“轻非就是性子直,没有恶意的。”
辛岫云想着女儿的工作性质,也觉得她多半没别的意思,刚要缓和下气氛,又听卫骋道:“但她说得对,杨小姐确实是外人,不合适。”
气氛有些凝固。
几个学生不明所以,明明刚刚大家聊得还很开心,杨幼宜一来谢轻非态度就变了。他们平日里和杨幼宜最亲近,这个大师姐对他们向来很好,脾气也温柔,辛岫云和谢湛嘴上不说,但他们都觉得在老师眼里是把师姐当亲闺女对待的。即便后来知道了老师其实有个亲生女儿,但总归不在身边,这么些年也没人见过啊,亲还是杨师姐亲。
看着杨师姐一脸无奈,还对他们露出安慰的眼神,学生们也想明白了。
大抵是亲女儿吃醋。
小媛于是忙道:“指挥中心刚才说水势小了很多,到傍晚都不会有大的异动,我们抓紧时间进山找人吧。”
杨幼宜也回过神来,“对对,别耽误了正事。”
说罢她搀住辛岫云,赔笑着对谢轻非道:“轻非,别跟我置气了,眼下救人的事最要紧。”
“不不不,”辛岫云抽出自己的手臂,忙解释道,“轻非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对吧轻非?”
杨幼宜手上一空,低着头,对空气轻轻抓了下。
谢轻非点点头:“我没跟你置气,我只是单纯觉得你不配。”
到这一步,杨幼宜也看出来谢轻非没有在人前质问她的意思,只是逞口头之快而已。当然了,谢轻非又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挑拨离间,凭她三言两语谁会相信?况且,她从来就没有阻止过他们亲人见面,怪也只怪他们自己不信任对方。
杨幼宜又淡定起来,以长辈不跟孩子计较的宽容大度一笑置之,“你怎么说都好。老师,您要不就在帐篷里歇歇吧?等我们去就可以了。”
辛岫云拒绝道,“地震破坏了原来的地形,我不去你们知道怎么找路吗?去把包拿过来吧,我跟小媛他们一块儿不会有事的。轻非,你也跟妈妈一路吧?”
谢轻非道:“我和卫骋一起,别担心我了。”
辛岫云都依她。
人都走光了,杨幼宜独自跑进营帐背出医疗箱,也匆匆忙忙从谢轻非身侧走过,生怕和她单独相处。
谢轻非本来也没打算拦她,对着她逃跑的背影轻嗤了一声。
卫骋在一旁幽幽道:“好生气。”
谢轻非道:“别气。”
他好像没听见,嘟囔着:“警察不上班的时候打人算违纪吗?”
谢轻非:“……不是警察打人也不行啊。”
他依然自顾自道:“正好我不是警察,还很了解人体构造。”
谢轻非:“……”
她掰着卫骋的肩膀把人转过来,警告说:“把你脑子里那些不良想法倒掉可以吗?”
卫骋总算给了她个眼神:他瞪了她一眼。
“好啦,上次你自己被全网骂也没见你多生气,怎么最近情绪化这么严重了?”谢轻非觉得好笑,忍不住捏了下他的脸。
卫骋错愕地捂住自己的脸颊,“又摸我?”
“你为什么要说‘又’?”谢轻非回过神来,火速收回手,“咳,刚才是不小心碰到了,你别放在心上。”
她动作僵硬,拿起东西就走,听到卫骋在身后意味深长地说,“不小心的时候都能这样,小心起来还得了。”
谢轻非捂住了耳朵。
他们和辛岫云团队的人并没有完全分散,沿着瀑布流水在下游搜寻。多处河流被山上滚落的巨石截断,树木倒塌的地方也把本就不好走的路变得更坎坷。谢轻非在这方面不如卫骋那般如履平地走得很轻松,她只是仗着体力好才跟上他的脚步。
穿过几个溶洞没见到有人,站在陡坡之上,谢轻非看到了稍作休息的杨幼宜。她一个人在那儿,倒是个便于她们谈话的好时机。
刚要过去,卫骋的对讲机响了。
柏峰的声音断断续续不大清晰地传过来,“卫总,接到一个伤员,肋下被树枝贯穿,急救队暂时联络不上,你能来帮忙处理一下吗?”
卫骋忙道:“先别动他,也别拔树枝,我很快过来,你现在保持通讯,随时和我说明他的情况。”
谢轻非紧跟道:“我和你一起去。”
卫骋用袖子擦了擦她额间的汗珠,笑道:“别了吧,你还真不放心我?”
谢轻非严肃道:“贯通伤出血量会很大,你真的可以?”
“行不行都要试试,”卫骋道,“没别的办法了,救人要紧,我心里有数。”
“那好吧。”谢轻非没勉强,她知道自己跟着,卫骋反而要因为等她而浪费时间,“那我们到时候还在山脚汇合。”
卫骋道:“你也快去辛教授那里吧,注意安全。”
谢轻非目送着卫骋走开,说道:“找我有什么事?”
身后人愣了一下,道:“谢警官警觉性真强。”
“哪里哪里,跟你可不好比。”谢轻非转过身,看向杨幼宜,“我还没找你,你倒来找我了?”
杨幼宜不由得后退了两步,面不改色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来是想问你怎么会来冀州?还找到老师这里?你知不知道她不想见……”
“反反复复就这两句词,你能不能有点新意。怎么,我找我妈还得跟你汇报啊,大内总管当上瘾了?”谢轻非坐在石头上,口吻松散道,“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和他们之间没有联系方式,怎么在你眼皮底下重新见上面了呢?那是因为我妈到冀州当天路过了景区的邮局,给我寄了封信。”
杨幼宜微怔,她想起来那天她生理期造访,一个人在酒店休息,确实没跟在辛岫云身边。后来听师妹们说辛岫云带他们去逛了景点,却没料到她能想起来给谢轻非写信。
“我就奇怪了,信上她说曾经找人告诉过我北京家里的地址,我怎么从没听人提过?还有电话……是谁口口声声说我爸妈不想接我的电话,又是谁在他们面前说我不肯理他们?杨助理,你能不能给我解答一下这个疑惑呢。”
谢轻非审惯了犯人,即便现在要仰着头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杨幼宜,也把她看得脊背发寒。
杨幼宜捏住衣角,沉声问:“你想怎么样?”
“我没想怎么样,只是要个答案而已。”谢轻非叹息道,“我爸妈都很喜欢你,我不忍心让他们失望伤心,所以不会在他们面前说什么,这点你可以放心。否则我刚才就可以直说,何必等到现在只有你我两个人的时候才问你呢?”